十分钟后,当我和陈嘉琪站在街道路口喘 息的时候,我浑身上下早已脏乱不堪,血迹与酒水糅合着染红我的衬衫,整得我就像从污泥里爬出的罪人似的,但陈嘉琪没有嫌弃,她一只手搂着我,另一只手扶着我,满眼尽是担忧与责备的目光。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傻?平时那么冷静的你,怎么突然就打人了?你知不知道,他们那么多人,你那样很危险的!”
我重复道:“他刚骂你狗婆娘。”
陈嘉琪怔怔咬唇:“可,可我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我没说话,陈嘉琪默默用袖子擦掉我头顶脏兮兮的液体,眼神里透出我不曾见过的紧张与关心。
“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吧,你刚为了保护我,都被砸伤了……”
“不用那么麻烦,我没事。”
“可你这样哪里没事了?你看你都站不稳……”
陈嘉琪刚说到这里,转眼却看向对面路口,一对醉醺醺的情侣刚好路过,摇摇晃晃走进了一家挂着紫色招牌的宾馆。
她一直注视着那家宾馆,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同时也知道,她肯定不会主动提,然而在犹豫几秒后,她还是开口了。
“顾源,我们去开个房吧。”
那家宾馆其实非常简陋,最好的房间也只有不到二十平米,对于住惯了别墅和酒店的我们来说,显得有点逼仄,但那是当时距离最近的宾馆,同时也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开好房间后,陈嘉琪跟前台要了绷带药水,帮我包扎了伤口。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哭的,也许是脱掉我上衣后,让我躺在床上的时候,看到我后背布满的伤口,就心疼地哭了出来。
她一边哭花了脸,一边悲戚地埋怨道:“你为什么那么傻,我明明不值得你这样做,你有必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吗?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有多担心你?如果你倒在那儿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下次不这样做了。”
听到我这句话,陈嘉琪更是嚎啕大哭:“下次?顾源,我们真的还能有下次吗?你被打伤的时候,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我当时多么害怕失去你……”
陈嘉琪哭得好像一个失去宝贝的小女孩,如雨一般落下的泪水滴在我的身上,每一滴都让我感受到蚀骨的疼痛。
那种疼痛,折射出了遥远的过去,让我回想起当年那个在路边哭泣的陈嘉琪。
我从而感慨,原来我再次成为了,当年她抱着的那只流浪猫啊……
“别哭了。”我叹着气,从床上坐起身子,“你看你妆都哭花了。”
陈嘉琪仍在哭泣,泪痕已将浸透她的粉底,眼线糊成一团,可越是这样不再精致的她,就越是让我回忆起当年那个让我心动的她。
“顾源,我们离婚吧。”
她忽然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目光里释放着一股深情。
纵然,这句话提的突兀,离婚二字,又残忍至极。
但我知道,这一点也不突兀,反而更能彰显她的温柔。
因为她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不想再让你受伤了,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我闭上眼睛,重新睁眼的时候,我点了点头:“好。”
陈嘉琪倒吸一口气,抽泣着脱光了衣服,以她最原始的身子,抱住了我。
她抱得那么紧,就好像是要把我揉进她的身子里,更像是要把她忍耐了好久的渴求,全部释放在我的身上。
她开始不顾一切地吻我,肆意席卷的唇舌诠释着她这些年的感情动荡,至于她那浓烈的情意,都化成了她在这片婚姻沙漠里渴望喝到的清水。
我与她默契般地交流上了,就像是一定要在离婚前夕交代完所有的心事。
陈嘉琪或许也意识到了这是最后一场,她毫不遮掩她的渴求,也毫不介意她此刻有多银荡,好似这个过程能刮走她所有的痛楚,她甚至在做更大胆的事情前,对我哭着说了一句:“顾源,你就把我当作一个贱女人吧。”
接着,她咬住了我的肩头,在我的肩膀上留了一道清晰的牙印。
我还听到她说了三个字,那听着就像是我爱你,但我不敢肯定,我只能清晰看到她的两颊与双眼红成了一片。比血还要红。
翌日醒来的时候,我与她相视无言,不约而同洗漱穿衣,待到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她牵起我的手说:“走吧。”
我跟她先去商场换了衣服,她在化妆品区补了个淡妆,并且换了条白裙子,看着这副模样的她,我再不舍,也只能默默忍耐,也许这场婚姻真的走到尽头了。
八点半,民政局刚上班,我俩就手牵手进去了。
登记员接到申请后,核查完身份资料,便给了一张离婚协议跟两份声明书。
声明书很快就搞好了,毕竟两人各一份,填完就可以,不必交流。
但到了给离婚协议签字这一段,登记员反复问我离婚意愿,我全部点头接受,刚潇洒地签下名字,就发现陈嘉琪一直看着桌子,浑身颤抖不止。
登记员把协议推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陈嘉琪女士,我再确认一遍,您是自愿跟顾源先生离婚,并在子女抚养、财产以及债务处理的事项上与顾源先生达成和解,并协商一致了吗?”
陈嘉琪犹豫好久,点了点头。
“如果确认,请在协议最后一栏签下您的名字。”
陈嘉琪右手颤抖着拿起笔,可还没等她的笔尖碰到纸面,几颗眼泪就先滴了下来,浸透了纸张。
“呃,陈嘉琪女士,您是还有什么考虑吗?”
陈嘉琪没回话,泪水却一直在掉,协议文件三分之一的区域都被泪水溅湿了。
登记员再次询问是否愿意,陈嘉琪咬了咬牙还是没说话,恰在这时手机响了,陈嘉琪索性抹了抹泪说:“对不起,让我再想想,我先接个电话。”
刚掏出手机,接起来电,陈嘉琪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