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团队原本计划，直接在上午拍完所有照片。
但拍摄过程却不尽人意。
我穿着白衬衫黑西装，胸口系着蝴蝶结，陈嘉琪则身着雪白婚纱配合着我，并在摄影师的一个个动作指导下摆着各种艺术化的姿势。
一个上午过去了，照片拍了几百组，可摄影团队一直没喊收工，工作状态下的摄影师一个个面泛凝重之色，好似遇到了什么困难。
“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海边的遮阳伞下，机组摆来几张 工作桌，所有摄影师挑选着桌上放着的一系列洗好的照片，他们一边挑，一边板着脸，既有困惑，也显不解。
“怎么了？是拍摄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我跟陈嘉琪并肩走去询问，摄影师无奈摇头道：“照片质量不太行，我们挑了好久，没找到一张合适的。”
“怎么会？”陈嘉琪怔怔皱眉，拿起桌上其中几张照片鉴赏着，“这不都拍的挺好的吗？哪里不合适了？”
团队主脑为首的摄影师抬高头顶的鸭舌帽，狐疑地打量我跟陈嘉琪两眼。
“我干摄影这一行二十来年，照片行不行我看得出来，拍摄角度都挑的很棒，两位也很配合，但……”
“我说句可能不是很好听的实话，二位别介意，我总感觉二位之间……好像少了点什么。”
我与陈嘉琪双双一愣。
半小时后，定照工作暂停。
摄影团队决定，上午所有照片全部作废，下午再继续拍。
中午，陈嘉琪换回原来的普通衣裙，跟我在附近的餐馆吃午饭。
吃到一半，她忽然苦笑着说：“你刚听到了吧？那个摄影师说我们之间好像少了点什么。”
“也许我们在人前装的很恩爱。”
“但有些人就是能一眼看出来。”
“我们再怎么配合，都不可能装的出感情。”
“少了什么，我们心知肚明，我们少的就是感情。”
我淡然点头：“嗯，你说的对。”
陈嘉琪吐了口气：“顾源，为什么我们回不到当初？明明环境那么好，氛围感都到位了，情绪都上来了，可为什么就是拍不出合适的婚纱照？”
“是我的问题。”我主动承认，“十多年过去了，我不可能还跟当初与你结婚那时一样，满眼都是你。”
陈嘉琪的眼神渐渐黯淡。
“不完全是你的问题，我也有责任，可能那些年，我确实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以至于现在的你，连感情都装不出来，是我没有能力让你再次假装爱我，我早该意识到的。”
我忽然觉得好笑。
“所以说，你现在才意识到你没办法让我重新爱你吗？陈嘉琪，你在来这里之前，难道没做好觉悟吗？你就没意识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陈嘉琪语重心长道：“我意识到了，但我没想到他们的摄影要求居然那么严格，我本以为能把恩爱的样子装好，但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工作质量，你也别说我马后炮，你不也没做好这种觉悟吗？”
我摇了摇头。
“确实，我也没做好觉悟，但我跟你不一样，你低估的是他们，我低估的是我自己。”
“我本以为，你重新穿上婚纱后，我能把你想象成以前的你，且不说我还能不能动心，至少我觉得你能让我欣赏穿婚纱的你。”
“但在上午的时候，你真穿上婚纱了，我才发现我没法在你身上想起以前。”
陈嘉琪愣了一下，垂下了头，悲凉的色彩从她皱着的眉间渗出。
她应该能听懂，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找不回当初的那种感觉了。
“就这样吧，陈嘉琪，再拍下去也只会丢人现眼，等会去跟摄影大哥们说一声，我们下午别拍了，订好机票就回去吧。”
“不。”陈嘉琪轻咬娇唇，显得很不甘心，抬头瞪我，“为什么要放弃？顾源，你能不能别这么着急下定论？下午再试着拍几组，要是还不合适，再走不行吗？”
我很讨厌陈嘉琪这种固执，就跟当初那个不愿意融入婚姻的她一模一样。
但看着她不忿的目光，我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随便你。”
午后，夕阳已临海际，空中云彩被镶上一层黯然失色的金边，橘黄色的辉映照得海面波光粼粼，看似海阔天空，豁然开朗，实则到处都充斥着悲凉的色彩。
陈嘉琪重新换上婚纱后，由于摄影团队需要时间准备开机调试，她只好无聊地叫我陪她到海边散步。
被夕阳染黄的海水冲刷着海岸，湿淋淋的海沙整齐地铺出平实的沙面，我注意到陈嘉琪的婚纱裙尾擦过沙面，被沙子染脏了。
“裙子脏了，别再往海边走了。”
我提醒了一句，陈嘉琪却是苦笑：“无所谓，脏了就脏了，反正婚姻都糜烂成这样了，我干嘛还要在乎婚纱脏不脏？”
我叹了口气：“我劝你还是珍惜你这套婚纱吧，等到跟我离婚后，你重新找个男人嫁，不得再次为他穿上婚纱？你也不希望你穿着脏过的婚纱嫁人吧？”
陈嘉琪停下脚步，茫然地瞪着我：“顾源，在你对未来的设想里，你跟我真的一定得离婚吗？”
我笑了。
“早上那个摄影大哥，明明之前都不认识我们，可却能一眼看出我们两人有问题，这说明我们的婚姻已经烂到底了，你还对未来抱有什么希望？”
陈嘉琪若有感触望向海面。
海潮冲击着礁石，潺潺作响，浪花四溅，像是在诉说着苦痛，又像是为变迁而哭泣。
“顾源。”
“干嘛了？”
“我想去礁石那边走走。”
“你穿着高跟鞋呢。”
“你拉着我吧，我就去看一眼。”
我无奈叹气，只好牵着陈嘉琪的手，沿着斑驳的礁石走了上去。
陈嘉琪与我肩并肩，眺视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沉默良久后，她忽然轻声娓娓道：“小时候我第一次见到大海的时候，我就在想，这种震撼的海景，值得两个人一起看。”
“我一直在幻想着，未来会不会有谁，愿意陪我来看大海。”
“可谁能想到，唯一一个陪我看海的，居然是跟我一起陷进这么一场糜烂婚姻的你。”
“这很讽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