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让宁汐给咱们家冠军当童养媳。”
马婶子语气淡淡的，直接把沈文生给说傻了。
他抬头，见了鬼似的望着她。
“瞎胡闹！”
沈文生是瓶窑村唯一的老师，早前念过高中，有学问，性格也温和，从来没跟人红过脸，以前马婶子做多过分的事情，他顶多无奈地说一句“岂有此理！”。
今天这样的语气，还是头一回。
这让小小的宁汐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听见马婶子又哭又闹地撒起泼来。
“那个小拖油瓶在咱们家混吃混喝了两年！你是老师你有尊严，公分都不去挣，要我一个女人去！我养你们一大家子不算，还带上她！”
“可是她、她才六岁！”沈文生勉强挤出一句。
马婶子乘胜追击：“她六岁，我们冠军十岁，这不是刚刚好吗？现在就定下来，过两年就能结婚了。”
沈文生气得说话都断断续续：“你、你这是开历史的倒车，你这是拖社会主义的后腿！”
“什么车后腿车前腿的。”马婶子一句话就把他给堵得哑口无言。
“总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她要是不愿意，明天就让她滚。你也一样！养了两天还真当自己亲闺女了，自己闺女都没养明白，瞎去当那个烂好人。”
沈文生有个亲生的女儿，叫沈慧儿，和宁汐一般大，待遇却天差地别。
“诶？你听见没？娘想让你给我哥当童养媳。”沈慧儿故意凑到厨房门边儿，得意地问宁汐。
虽然不明白童养媳是什么意思，但能让宁汐不好受就是好事儿。
谁让宁汐长得这么好看，白得跟面团子捏的一样。
平时虽然在家里干活不出门，但是村上的人都喜欢她，人见人夸就算了，还经常塞东西给她吃。
明明就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野种，也配！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恶意，说的话更让宁汐手一抖，心里怕得要命。
可过往的经验告诉她，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搭理她比较好。
因为沈慧儿经常来找她的茬，但每一次使坏之后，沈慧儿就会倒霉，搞得好像被她给欺负了似的，马婶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然后……倒霉的就成了她。
沈慧儿却来了劲，凑到锅台旁边，歪着头，用小孩子特有的天真语气说：“我记得隔壁村子有个童养媳，天不亮就要去山上打野菜，山上可是有野猪的呀，你说，你要是也天不亮就上去打野菜，会不会撞见啊，会不会一头把你给撞死！……”
她说着，宁汐听着，也不说话，默默地把灶膛里的柴火往外运。
她个子小，又瘦，比同龄的沈慧儿小了一圈儿，抱着比她还高的柴火，走的跌跌撞撞，又可怜又可爱。
说来就是这么巧，在她抱着柴火路过沈慧儿的时候，燃烧过度而炭化的木材突然断了一截儿。
带着火星的部分刚好掉了在了沈慧儿的鞋子上。
只是余火，不会把人烧伤，但沈慧儿脚上穿了双新鞋，怕弄脏，也怕给烫坏了，反应就有点儿大，猛地往后跳了好几步。
结果不小心撞到身后的水缸，没站稳，直接整个人仰了进去！
“噗通”一声，落水的动静听的人脊背发凉。
宁汐：“……”
这次的报应来的也太快了点儿吧？
她、她都还没准备好。
“救命，救命！娘！”沈慧儿在水缸里扑腾，大声哭喊，“娘啊，宁汐推我，宁汐害我，娘你快来救救我啊！”
-
宁汐小身板儿一抖，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没有推人。
可是，不会有人相信她的……
也不知道这一次马婶子会怎么打她。
马婶子打人好疼的！
有时候拿藤条打，有时候直接上手拧她的耳朵，她就会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她给拧掉了。
好疼好疼，她真的好害怕。
光是想想就已经开始浑身发抖了，宁汐却不敢哭。
因为哭会被打的更惨。
沈慧儿的声音惊动了全家人，沈文生赶紧把沈慧儿抱去屋里用被子裹住，马婶子则凶狠地怒瞪着宁汐。
那眼神和表情，简直像是要把宁汐给生吞活剥。
“好你个烂心肝的扫把星，混吃混喝不算，现在都敢害我闺女了！”马婶子抄起树枝，高高扬起，可想而知落在身上会有多疼，“看我今天不先把你给打死！”
小宁汐吓坏了，浑身僵硬，瘦瘦小小的一只，站在那里不敢动，只用两只手捂住眼睛，小手短短的，好像这样就能躲开眼前恐怖的场面了。
结果，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落到身上——马婶子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
猝不及防的还把脚给崴了。
疼得脸色剧变，抱着脚踝哎呦哎呦地喊疼。
一时更加生气，甩着树枝往宁汐身上抽，但因为离得远，力道卸去了很多，也不疼。
隔壁的陈大娘听见动静，出来解围：“这小孩儿，打你你跑啊，干站着让人打，看把你马婶子给气的。”
谁知道马婶子正在气头上，看什么都不顺眼，竟然开始了无差别攻击：“我打自己闺女，关你屁事儿？别人家热闹这么好看吗？”
陈大娘“诶呦”一声，回怼道，“是啊，你打宁汐不管我的事，毕竟人家宁汐家里又没把钱给我！上回分地，宁汐也是占了人头的，一亩二的地——天大的好处，不知道被哪条狗给衔了去！”
言下之意，人家宁汐可没像你说的那样，在你家白吃白喝！
当年这孩子家里遭了难，想着沈文生上学时受过他们家的资助，所以把孩子送过来躲两年，等风声过去了再接回去。
谁能想到，过得会是这种日子啊？！
送宁汐过来那人陈大娘看见过，人高马大的一个男的，穿着特别体面，给宁汐叫小小姐呢！
走的时候还留了不少东西和钱——沈家的三间瓦房就是那个时候盖起来的。
不然，就按沈文生那酸腐的劲儿，怕是八辈子也盖不起房！
他媳妇可倒好，花人家的钱，使唤人家的孩子，现在竟然还往那龌龊事上打算。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着实是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