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晖万万没想到，最后的收尾工作会以这种形式展开。
“由于花主暂时无法开展净化工作，且出于时间、资金等种种原因，神殿特别命令：由赫本警察局执行对赫本难民集中营的清理行动，对于疫苗暂时无法救治的目标予以道德上的安乐死，赫本警察局务必在驻军到达赫本之前完成清理，以免疫情残留对赫本人民、驻军，造成不必要的感染风险。”
像是有一只大蜈蚣悄然爬上脊背，让林晖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明明已经在研制二代疫苗了，就一刻也等不了了吗？”
现在难民集中营内还有近三千人，其中符合文件中‘清理条件’的大概占有一半。
一千多人的生命，这可不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林晖的思绪飞快闪动着，试图寻找出别的解决拖延之法，但他悲哀的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他能怎么做？
把那一千多人放出来？
这一千多人中只要有一个失去理智冲进赫本都将引起灾难，林晖可不敢那赫本几十万的人命去做这个赌博。
可如果不放...这无异于让林晖看着那一千人死在自己的面前，甚至他自己，也是那些拿着刀枪的刽子手的一员。
林晖深吸一口气，他闭着眼睛，额头上的青筋跳动着。
片刻后，他才睁眼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晖将文件重新装回文件袋里，封口处的纹章微微一亮，这意味着只有在神殿里达到一定地位的人才能打开这份文件。
“帮我给市长，还需要他签字。”
林晖没有提起里面的内容，而张海则是有些惊讶。
大部分下达的文书都只需要赵之阳或者林晖一人签字同意即可，这份文件去需要两人，属实少见。
不过张海也是个聪明人，眼看林晖不想多说什么也没有多问，拿着文件老老实实的离开了办公室。
......
到了晚上，穆恒辉又在老时间溜进了林晖的家中。
不过这次等着他的，不是丰盛的大餐，而是林晖那张好像死了挚友一样的脸。
穆恒辉总觉得上面的话好像有那句不太对劲。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饭呢？”
“冰箱里，晚上还剩了点烙饼，卷着大葱应付下。”
“嘶——这就见外了啊。”穆恒辉嘴上说着，但还是屁颠屁颠的跑到冰箱前，把自己的晚餐拿了出来。
再偷偷抹一点林晖很少让他动的牛肉酱，这滋味，就是可惜饼子凉了。
“对了林晖，你脸色怎么差，是不是被掏空了啊？”穆恒辉贱兮兮地抱着卷饼说道。
林晖冷冷地扫了穆恒辉一眼：“掏你大爷，你还有心情笑？”
“怎么，我笑还犯法了？”
林晖翻了个白眼，不再和穆恒辉打哈哈：“又有三个军团要进驻赫本了，也不知道神殿这次的目标是你们挑灯人还是升灵帝国。”
耳边的咀嚼声顿了一顿，然后又响了起来。
林晖看向穆恒辉，虽然他手上嘴里的动作都还没停，但眉头也是紧皱了起来。
“不排除进攻新里约的可能性...他们什么时候到？”
“三天之内吧，我只收到了文件，具体进程我也不清楚，还有，神殿要求我们警察局清理赫本难民营的部分难民，大概有一千三百人左右。”
林晖盯着穆恒辉的眼睛，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穆恒辉没有急着回答，只是默默地将饼子吃完，才悠悠开口道：“以前你基本不会管这种事的。”
“...突然说这干嘛？”
穆恒辉拿出一把手枪丢给林晖。
手枪通体银白，造型和林晖的疯犬倒是有几分相像。
看到这把手枪林晖面色一变：“这枪...司徒明会给你？他怎么了？”
“...走了，就在今天下午。”
“今天下午...”
“嗯，立刻阿加尔塔的时候司徒明执意要和我们一起离开，但是他还是个普通人，没有怎么接触过红雾，哪怕佩戴着护面最后还是不免被感染...”
“他的年龄你也知道的，觉醒的概率很低，只能死在病毒之下。”
“他说他死之前也没什么愿望了，一个是知道你还好好的活着，另一个就是再看一眼太阳...抱歉，我本来想早点和你说的，但他执意不让我告诉你。”
林晖嘴巴张开又闭上，最后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抬手搓着自己嘴巴上下的胡茬。
这确实是那个老头子能做出的选择。
他默默地拿起手中那把白色的手枪，其实现在无论是这把枪还是疯犬对于他所涉及的战斗都已经没什么帮助了。
现在他在这世界上的朋友又少了一个。
本来已经戒了烟的林晖摸出许久没开过的烟盒，掏出一根烟来点上
“老爷子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没想到你还有那种过去。”穆恒辉透过烟雾看着林晖的脸，“你这算是赎罪吗？”
“算是吧，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穆恒辉低叹一声，“那你想怎么办，把那些人全部送到新里约？”
“有这想法，但我知道，很难。”
赫本难民营和新里约正好位于赫本的两个方向，之间隔着一整个赫本，难民营中一千三百多人的转移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更不提其中还有许多连床都起不来的老弱。
想到这林晖愈发觉得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下水道怎么样？”
“明天下午就要开始清理，现在挖下水道，能通到我家厕所就不错了。”
“看来不能全部转移了。”
“对...明天警察局的人去清理前会先把不在计划内的患者转移出来，我会安排两辆车送一批出去，到时候能救一个就救一个吧，新里约能容纳吗？”
“当然，新里约已经实现了百分之百的接种率，不会有太大影响。”
林晖长叹一声：“那就好...”
穆恒辉眯着眼看着林晖，他能明白林晖现在的压力很大，毕竟他就是警察局局长，如果那一千三百多人不能转移，那么和他轻手杀的又有什么区别。
而放掉那些难民，后果是什么穆恒辉也非常清楚。
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他们已经体会过太多次。
嘭——
当钟表的时间指向凌晨十二点整时，窗外突然亮起了绚烂的烟火。
穆恒辉抱着仅剩一张的大饼走到窗前：“怎么突然放烟花了？”
“...应该是卡达伯爵吧，过了十二点刚好是他小女儿三岁的生日，估计是想庆祝一下。”
林晖走到酒柜前打量着那些酒瓶：“要来一杯吗？”
“好喝吗？”
“大概有黄昏的一半水准。”
“垃圾，来一杯吧。”
林晖撇撇嘴，手法娴熟的调出两杯鲜红的酒液。
鲜红如血。
“走之前我想再杀个人。”
“花主？”穆恒辉看着林晖的眼睛，他在想些什么不难猜出。
林晖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和穆恒辉的杯子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