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禾的话让本就不安的徐老师更加不安。
“秦导，我记得应该还差一些角色没有选好吧。”
秦导一脸苦涩，“但那些都是小角色，戏份和人设跟鸢华相差甚远，方夏未必会演，拿过去，这像什么话，说不定她还以为我们在敷衍她。”
“这……”徐老师想了好一会儿，“还有个长公主的角色，戏份不多，但是身份高，您不是也愁没有合适的演员嘛，您看这个角色怎么样？”
秦导想了好一会儿，也觉得可行，“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他们那边絮絮低语，凤灵汐却有些神思飘忽，她穿过走廊，走进卫生间，忽然听到一阵潺潺的水声，还有一道被水声掩盖住的抽噎声。
她朝里面走去，正巧看见方夏红着眼眶，拿着纸巾对着镜子细细擦拭。
方夏猛然在镜子中瞧见她的身影，面上一惊，随即倍感丢脸，她气呼呼地撞开凤灵汐从她身边走过。
“看什么看，你抢到了角色，又看见我这副样子，你很得意是吧。”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气了出来。
她捂着脸，蹲在地上，止不住地哽咽。
“我这辈子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背景好，家世好，一出道有就有资源捧，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易得到，你们不在意演技，不在意事业，来娱乐圈只是玩票性质，你们这种人又何必来跟我们抢。”
“最可气的是，你还抢不过对不对？若是我靠背景抢也就罢了，偏偏平等比试你也抢不过，混到这份上，你在这里哭，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方夏抬头，错愕地看着她。
“我、我怎么啦，难道不是事实？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不按剧本来，居然毫无同情怜悯之心，趾高气昂地说出这种话了。”
方夏支支吾吾，脸色涨红，“难道不是吗，你在这行混得顺风顺水，如果没有你背后的资本为你保航，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有背景，我有资源，我不否认我的确通过一种较为轻松的方式得到了一些东西，可是那有怎么样呢？难道我应该为此而羞愧吗？你错了，我不会因此而羞愧，也不会因此而自傲。”
“我知道我哪些部分是轻松得来的，我也知道哪些部分是靠我自己努力得来的，我会利用我拥有的一切，将你们远远甩在背后，如果你还是只懂得在这里哭，那你就等着之后继续哭吧。”
女人站在她跟前，冰冷而高傲，毫不留情地践踏她的心里防线，也让她生出一丝沉沉的怒火来。
“你懂什么，凭什么在这里居高临下的对我说教，你以为我没努力过吗？我入行十七年，演了多少戏，好不容易能有火的希望，结果呢，无良狗公司见我合约到期，害怕我跑了，生生推掉我好几个戏约，又联合自己的关系封杀我。”
“我空窗空了整整大半年，如果不是实在接不到戏，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跟你抢？”
方夏委屈憋闷许久，一口气全部说出来，她的情绪也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流出来。她捂着脸，肩膀微微发颤，闷声嚎哭起来。
声音呜呜咽咽，在走廊间隐隐荡开。
凤灵汐见状，蹲下身，轻轻拍上她的背部。
“路很难走，可是每个人的路都不好走，我们能做的，不过是积蓄力量，一往直前罢了。如果要是遇到坎坷，那就再积蓄一会儿，如此往复，总会有踏平的一天。”
方夏抽抽噎噎，“你又在胡说，你一路顺风顺水，哪里知道什么坎坷不坎坷的。”
凤灵汐微微笑起来，“小时候我去寺庙求签，一个老和尚告诉我，一个人的福分和苦厄都是有限的，若是少年过得顺遂，到了中年难免平庸，少年就坎坷缠身，那是命运想要磨练一个人的身心，想给她攒一个大的福报，所谓苦尽甘来，便是如此。”
“我年幼时，父亲偏宠大姐，她厌恶我夺了她的关注，让她失去了独女的地位，于是一直想着法的欺负我，一开始只是做些恶作剧，比如在书里放虫子，在床上泼水，到了后面，就变成她联合其她玩伴一起欺负我。”
“在一年早春，她看周围没人，竟然把我推下了池塘，幸好没路过的下人发现，我这才捡回一条命，后来我去告诉了父亲。”
方夏听得似信非信，忍不住问，“那你父亲怎么说？有没有好好惩罚她？”
“惩罚了，罚她在祠堂里面跪了三天不准，不准给她送东西吃，然而跪了半天，她就晕倒了，然后她的母亲再一次求饶，父亲就放过了她。”
方夏面色古怪，“这年头哪里还有罚人跪祠堂的啊，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而且，你怎么称呼她的母亲，难道你们……？”
“没错，我俩不是一个妈，她们母女俩不喜欢我，我父亲为了家中安宁也当做没有看见，就算大姐犯了错，在他们两人的偏袒下，也只不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好些年，那些年我唯一想的就是如何比他们所有人站得更高，所以等我真的有权有势后，我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方夏听得一愣，汗毛都立了起来，她不确定地问，“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她干笑了一声，试图缓和气氛，“我知道你想要鼓励我，但你也不用编这种故事，所以，你是在开玩笑吧？”
凤灵汐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每拍一次，她的肩膀便抖一次。
凤灵汐道，“嗯，你猜得没错，我是在开玩笑。”
毕竟按照她上辈子的回忆，他们的结局，用“杀了”二字形容太过轻巧。
她的爹爹与江南官员私相授受，水灾之时，不仅克扣了两成赈灾银，还将数十个从江南赶来上京伸冤的无辜百姓打死，且不论其它过错，光是克扣赈灾银两、草菅人命这二条罪状，便让他被判了凌迟之刑，悬首三日。
而她的嫡母和嫡姐则依律充入教坊，没入奴籍，因不堪受辱，双双悬绫自戕。
作恶太多的人，甚至不用人处心积虑，只要稍稍暴露他们的罪状，便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