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白韫我来看你了"
"你看我也老了,你会嫌弃吗?"
“在我卫景忠的心里,只有你这一位太太”
“不管你在哪,我都愿意去找到你”
“你等等我,再等等…”
01·
白韫和卫景忠在咖啡店一起喝下午茶。两个人之前并没有任何交集,这场约会也不过是两家长辈设下的相亲局。
白韫本来不想来,但碍于两家长辈是世交,才不情愿的坐在这儿。卫景忠拿出钢笔在纸上刚劲有力的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白韫钢笔,白韫看见钢笔上印有“黄埔军校”,顿时来了兴致,也在纸上留下签名,和卫景忠的大字的那股英气逼人相比下,她的字显得愈发清丽隽秀,静静的避在他的字下。
“砰”的一声枪响,把原本优雅端庄的小姐绅士们吓得抱头鼠窜,而此时的白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卫景忠摁倒在桌下,眼看着那个劫匪的皮靴离她越来越近,卫景忠立刻站起来挡在她面前。劫匪拿枪对准卫景忠的头,又是砰的一声。
等白韫再出来时,已经有警察将这里包围起来,还有一地的血迹,白韫颤颤巍巍的跑出来,蹲在路边哭,素未谋面的人,为了护我就这样牺牲了吗?越想她越是觉得卫景忠高大伟岸,手里的钢笔就攥的越紧。
回到家后,白韫一天刚到晚都在阁楼里用那根没来得及归还的钢笔一遍遍的在日记本上写着卫景忠的名字,脑海里一直都在回想他奋不顾身的样子。
02·
直到三个月后,卫景忠来家中拜访,白韫才知道,那枪只是打在了左肩上而已,劫匪后来被警察带走,卫景忠被送到了陆军医院接受治疗。白韫对母亲表明自己心意,答应嫁给卫景忠。然后害羞的坐在一旁偷听母亲和他的对话。
可是,原来卫景忠此次来并不是商量婚事,而是来退婚的。白韫直接懵了,追了出去,质问卫景忠是不是瞧不起行商的女人,卫景忠说不是,是因为自己所在的军队明日要赶赴前线作战,是在给不了她一场幸福安稳的婚姻。可是白韫已经认定了他,此生非他不嫁。
第二天,卫景忠刚到前线,就看见了提着行李的白韫,没想到敌军突袭此处,当空投下来的炸弹在十米左右落下,白韫又一次被卫景忠摁倒,被他护的死死的。白韫被人拉走,卫景忠被人扶起,他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等到一天后卫景忠在医院里醒来,他第一件事,就是拽着身旁白韫去找师长。
“报告!卫景忠向师长请示。请派人护送我太太离开,我无条件接受组织惩罚!”,还不忘嘱咐手下一定安全护送白韫离开。
离别时他对白韫说:“昏迷的时候,你说的话,我记下了”
战火纷飞,刚刚相聚,又道别离。
03·
白韫安排自家父母与卫景忠家人一起撤离到了安全的地方,自己则选择留在这里,等待卫景忠的消息。那天她上街听到从前线撤下的士兵们说,卫景忠的部队护送流民被困在了济州岛上。
白韫赶紧联系船商,但没有一家愿意出船,都担心被战火波及,损失惨重。白韫被逼无奈,只好不断的加钱,用高出五倍的价格购下船只,就算这笔买卖亏损再大,她也顾不了衡量了,更何况卫景忠还被困在岛上,她没有时间去和商家周旋。
购下船后,她连夜赶到济州岛。
当看到卫景忠时,她又没忍住哭了,没有什么能比他的拥抱更让人放心,白韫的神经一直高度紧绷,卫景忠的安然无恙立马让她松懈下来。但是等到护送流民撤离的任务完成时,也就是他们再次分别的时候,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他们相互承诺以后信件来往。
04·
“太太,我一切安好。我部下的小刘军官你还记得吗?他今天不幸牺牲了。他之前跟我说起过,自己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妻子和一对儿女,我跟组织申请过,望接回军属,但由于D城属于英属租界……”
白韫看完卫景忠的信,心里又是一阵窃喜,终于又可以让他瞧瞧自己的厉害了,之前都是他在保护我,现在我也希望我可以站出来护着他。
白韫顺利的到达了D城,之前和英国人谈生意时拿到的出入证终于派上了用场,经过多方打探后,她终于找到了小刘军官家属的住处。
当白韫将来意告诉小刘妻子时,他妻子并没有大哭大闹,而是意外的平静,将儿女托付给了白韫,并安慰两个孩子,告诉他们,父亲是军人,是光荣牺牲,应该替父亲高高兴兴的活下去,以后也要像父亲那样为国捐躯、英勇无畏,做个真真正正的大英雄。
白韫带着两个孩子到了山区安顿下来,再给卫景忠的回信里提到了两个孩子的事,但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留下刘太太,她最后选择了追随小刘军官而去。
白韫猛然意识到,或许某一天她也会听到景忠牺牲的消息,她又该如何呢?当然,如果可以,她希望这天永远不要到来,或者她也等不到这一天来临。
05·
随着战事越来越激烈,被硝烟迷散的孩子越来越多,白韫干脆办了所学校,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供给他们的衣食住行,尽自己能力让他们可以在这***里有一份温暖。
白韫的事迹被边区政府极力表扬,当然卫景忠也听说了,军区张贴的红榜上,单单“白韫”两个字就给了他莫大的鼓励,还有一种自豪感,那种自豪骄傲比自己立了功还有高兴。每当战事不利的时候,他就会想起白韫,他就想努力打赢每一仗,争取早一点给她安稳的日子。
可是就在取得完全胜利的当晚,庆功宴上,卫景忠第一次哭了。白韫来信,说她已经累了,不想再和卫景忠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家里人也已经给她找了门不错的亲事,对方家中也是从商,更门当户对些,以后也不必再有来往。
那天,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准备回家,只有卫景忠把自己锁在指挥室,哭的像个没家了的孩子。
06·
好几次,卫景忠都忍不住去问白家人关于白韫的事,但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只是嘱咐他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再想了。卫景忠见白家人都闭口不谈,刻意回避,想必也是怕自己纠缠白韫,影响她,所以他也不敢再刨根问底,只希望她过得安稳。
家里不停的给卫景忠物色了一个又一个姑娘,比白韫年轻貌美的有,比白韫知书达理的也有,但无论怎样,卫景忠都用一句话回绝了
“我是一名军人,随时随地做好牺牲的准备,我给不了你幸福安稳”。
后来时间久了,家里也没有可相亲的人选了,慢慢的也就忘了卫景忠还是一个人。
卫景忠每天只要一有时间,就必定会到那家咖啡店转一圈,风雨无阻的坚持了三四十年。有时咖啡店休假不营业,他就守在路边坐着,四处巴望着,仔细打量着每个路过的小姐太太。
07·
卫景忠八十岁了,还依然坚持着这个习惯。那天晚上卫景忠过八十大寿,小刘军官的两个孩子来给他贺寿,他高兴的合不拢嘴,赶紧趁机打听白韫的事,问她嫁给了谁,现在可好?两孩子愣了半天,才哽咽的说了真相。
白韫早就已经死了,是在胜利的前夕,她实在熬不住了,嘱咐孩子们把那封信寄给卫景忠,给家里捎话,不许他们告诉卫景忠真相。
她撒了个大谎,联合所有人来骗卫景忠,她想陪着他到老,但既然已经不可能了,她想为他最后再做点什么,比如撒一个谎,让他好好活下去,好好过过安稳日子。白韫死于伤口发炎感,在她接回小刘军官的孩子回来的路上,她为了护住孩子挡了一枪。
子弹卡在左肩骨里,因为情况紧急,白韫只顾护着他们逃命,没有处理伤口,等会到了山区,也没有好的医疗,伤口一直没有处理过。
他愣住了,一瞬间全身凝固,然后止不住的发抖,眼前一片漆黑,听不清周围的人还在继续说着什么.
08·
卫景忠来看白韫了。坟头上的草都有几尺高了,卫景忠等了一辈子,没想到竟在这儿等到了。卫景忠跪在坟前,碑上的名字已经模糊不清了,隐约可见刻有———卫景忠之妻。
他又想起了当年和白韫在医院的时候,他朦胧间听到白韫哭着在他耳边说的话。
“卫景忠,对不起,我害你受伤”
“卫景忠,你快快好起来”
“卫景忠,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
“哪怕你醒来,要赶我走”
卫景忠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下来,白韫等了他一辈子,也没有等来他的迎娶,甚至他们匆匆相见,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就这样委屈了她一辈子。
“白韫,我来看你了。你看我也老了,你会嫌弃吗?在我卫景忠的心里,只有你这一位太太,不管你在哪,我都愿意去找到你,我已经退伍了,我可以给你安稳平静的生活了,你等等我,再等等…”。
三个月后,卫景忠的葬礼上,来了几位昔日战友,他们受卫景忠生前之托,带来一本日记本与他合葬,日记本上每页除了年月日的纪录外,只有两个名字
———白韫 卫景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