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娘见着陆妍伶,就气不打一处来,“伶丫头,你在干啥?咋家里来了这么多人?这乱糟糟的,还让
不让人睡觉了!”
她吃了那么多酒,现在脑子还晕乎乎的,态度也嚣张得很。
陆妍伶没好气地道:“娘,你把衣裳鞋袜都穿上,没什么事儿就过来帮忙,家里西厢房全是病人,你也
过来搭把手。”
陆大娘停了片刻,才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吓得一把揪住陆妍伶,猛地把她给拖进了东次间,把门给堵
上了。
“你这个丫头脑子糊涂了?怎么把人都给招进自己家里来了?万一他们家里死了人,拿咱们出气怎么办
?再说大正月的,在你这死个人也不吉利呀。”
陆大娘絮絮叨叨,又念叨起钱财来,“人都躺进家里头,这治病的银子谁出?不得咱们自己掏吗?你可
真是傻丫头!这么大的家业迟早都要被你给败干净了!我看,你还是把钱给我管,娘帮你好好管家。”
陆妍伶冷笑道:“娘,你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吧,我要是把钱给你管,估计转手就进了我外婆口袋里了,
我还能见到一文钱?我是傻了才会把钱给你呢,你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出来熬药做饭,家里里里外外忙得要
死,连红杏都出去帮忙了,就你一个人还呼呼大睡。”
她抢白了陆大娘一顿,转身出去帮忙熬夜了。
陆大娘自己待在屋子里,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就穿好衣裳鞋袜出去帮忙了。
起先她还害怕大家活儿把对胡二妮的怨恨转嫁到她身上来,但没想到大家伙看到她反而比以前还要热情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因为陆妍伶和九宴的缘故。
“老嫂子,”合生娘拉陆大娘的手哭道,“多亏了你家伶丫头和她女婿,我儿子的命才保住了,不然,
我这后半辈子怎么过呀。”
有人开了头,剩下的人都纷纷围过来感激陆大娘。
陆大娘腰杆儿一下子挺直了,红光满面的,“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平日里互相帮忙也是应当应分的,
快别谢我了,其实这也是伶丫头应该做的,要不是她辞了给大家伙做饭的活儿,能让胡二妮和朱五家的婆娘
有机会给大家伙下毒吗?”
合生娘抹着眼泪道:“老嫂子说的在理,我记得当初就是朱五家的那婆娘和黄三儿家的搞鬼,冤枉了伶
丫头,伶丫头这才撂挑子不干了。”
这么一打岔,众人又把注意力放到了胡二妮和朱五婶身上,纷纷开始咒骂起这两个人来,
红杏帮着在灶房里看火,听着外间骂得沸反盈天的,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肩膀,“姑姑,奶和那些人商量
着要把表姑打死哩,我害怕。”
“别听你奶胡说,你表姑就是做饭不干净,不是真的下毒,不会被打死的。”
陆妍伶用这话安慰着红杏,心里头却不禁担心起来。
这不是在现代社会,一切都要用法律来说话,这是在一个宗族乡土观念极其强烈的年代。
胡二妮这事儿可真不好说,如果二柱子爹等几个重症病人真的救不回来了,胡二妮和朱五婶说不准会被
当场打死。
乡里的人不会去报官的,只会先用乡里的规矩处置了犯错的人。
秋河村算是好的了,这事儿换了别的村,朱五婶和胡二妮早就被抓出来了。
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揪住这两个人,完全是因为村长给压下来了。
陆妍伶心里头乱糟糟的,一方面她觉得胡二妮和朱五婶做饭不认真负责,出了这种事情是应该受些惩罚
。
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胡二妮和朱五婶罪不当死。
她想不起来法律是怎么判决这种事情的,只希望二柱子爹等人没大事,吃些药就能好起来,这样村民们
的愤怒也会减轻一些,胡二妮和朱五婶说不定能保一条命。
胡思乱想中,听见外头车轮响动,陆妍伶赶紧迎出去,见到九宴,就不管不顾地钻进了他怀里,泪珠儿
一串串往下落,把九宴前襟都给打湿了。
“怎么了?”九宴慌慌的,他忙紧紧地拥住陆妍伶,一叠声地问,“是谁欺负你了?怎么哭得这么凶?
”
陆妍伶哭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抹了一把脸,“没人欺负我,我就是想你了。”
“哎呦,这小两口的感情可真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还腻乎着呢。”
听到乡亲们的打趣,陆妍伶就更羞涩了,她揪着衣袖躲在一边,看着九宴请了大夫回来,又把骡子卸下
,才悄悄上前,扯一扯九宴。
九宴正跟村长说话,察觉到有人扯动自己的衣袖,转头一瞧,就见陆妍伶低着头,一只脚在地上不停地
画着圈圈。
“到底怎么了?”
他不放心陆妍伶,出去这么长时间,家里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难免有些人会因为陆妍伶和胡二妮是
表姐妹而斥责陆妍伶几句。
若是陆妍伶因此受了委屈,那他宁愿得罪全村人,也不让这些人继续待在他们家了。
“你饿不饿?”陆妍伶睁着一双大眼睛,没头没脑地道,“锅里给你留着饭呢,你先吃了,一会儿再忙
。”
不过是温声细语的两三句话,九宴却忽然柔和下来。
他已经成家了,这就是成家的感觉吧,不管在外头多累,回家了总有人会惦记着他饿不饿冷不冷。
他不由自主地就点了头,任由陆妍伶拉着她进了东次间。
“你放心吃你的,这桌子上的饭菜我都拨了一些出来,剩下的给村长他们送去了。”
胭脂在一旁盛饭,闻言道:“老爷,太太为了等老爷回来,到现在也一口东西都没吃呢,老爷快些劝着
太太吃饭吧。”
陆妍伶忙嗔道:“就你多嘴,快出去看看许妈妈那里要不要帮忙,再将红杏南音和莺歌给换回来,她们
几个都是小孩子呢,得早点睡觉才行。”
一回头,却见九宴黑着一张脸盯着她看,不由得摸着脸问道:“相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是有什
么脏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