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端着一钵子豆腐羹过来请示于侧妃。
于侧妃随口道:“育儿不是要吃甜的么?你加些糖拌一拌就是了,去问问那些大和尚们,糖在哪儿,要
上好的白砂糖。”
圆通很快就走进来,双手合十道:“贵人恕罪,庙里无有贵人所说的上好的白砂糖,只有一些粗糖。”
于侧妃蹙着眉头,不耐烦地道:“育儿的嘴巴最刁钻了,那种糖他怎么吃呀?”
圆通想了想,忽道:“不知蜂蜜可行?前些日子,王府让人送了一罐子蜂蜜过来,是要给容太妃冲蜜茶
用的。”
他话还没说完,于侧妃便笑道:“就用那个吧,用蜂蜜调和的豆腐羹,味道醇厚甘甜,育儿肯定爱吃。
”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可陆妍伶连丁点小事都不能放过。
她叫住了厨娘,笑着问圆通师傅,“去年容太妃来慈安寺小住的时候,王府也送了蜂蜜吗?”
圆通想了想,道:“这倒没有,王府送蜂蜜是今年的事儿,往年并不曾这么做过。”
于侧妃本来有些不满陆妍伶多事,听圆通这么说,她也奇道:“说来也奇怪,太妃上了年纪,身子又富
态,太医嘱咐太妃切莫贪嘴吃甜的东西,太妃向来不喜欢吃蜂蜜茶,怎么今年倒要吃蜂蜜茶了?”
她转头问春兰,“你这些日子跟着我在太妃跟前伺候,可曾看到太妃要蜂蜜茶吃?”
春兰道:“是有那么一回,不过是底下伺候的人上错了茶,太妃只吃了一口,就说蜂蜜茶太甜了,要撤
下去,再不许上了。”
陆妍伶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所在,既然容太妃根本不喜欢吃蜂蜜茶,那这蜂蜜专门送来大厨房,就必定
有其用意。
是为了什么呢?
陆妍伶皱着眉冥思苦想,视线掠过厨娘手中的豆腐羹,忽然展开了双眉。
她想起来了!
蜂蜜是不能和豆腐同时服用的,否则会引起严重的腹泻。
倘若裴育肠胃弱,吃了掺了蜂蜜的豆腐羹,严重的话,甚至可能会因为腹泻而死。
陆妍伶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缜密好阴毒的心思!
冀北王妃当真好手段,每一步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她想害了裴育小公子的心思,肯定不是现在才有的,而是早就开始谋划了,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恰巧就在这个时候,陆妍伶做了几道豆腐,博得了裴育小公子的喜欢,冀北王妃便从这个开始下手,让
心腹抢先一步送来了蜂蜜,假称容太妃要吃蜂蜜茶,实则是为了今天的豆腐羹备下的。
冀北王妃特地叫陆妍伶多做几日的豆腐菜,就算慧娴师太没有回静心庵,冀北王妃也总会找机会让陆妍
伶做菜的,目的就是为了吊起裴育的胃口。
等陆妍伶不做菜的时候,冀北王妃就可以吩咐人做豆腐羹了。
这里头最为歹毒的是,她把于侧妃也给设计进去了。
让于侧妃亲手做一碗能把自己的亲儿子给毒死的豆腐羹,足以让于侧妃崩溃了。
于侧妃毕竟在王府待了几年,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和春兰几乎同时反应过来,这蜂蜜肯定有猫腻。
“罢了罢了,”她颇为烦躁地对厨娘道,“就用糖吧,这蜂蜜就不用了,且先凑合几天,等回了王府自
然有好糖。”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于侧妃的兴致就不高了,她不再说话,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紧紧
地盯着厨娘拌豆腐羹。
春兰也很紧张,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厨娘,如果厨娘胆敢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春兰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把她拿下。
没人帮忙,陆妍伶就出去叫了张婆子和许妈妈,张婆子在灶下烧火,许妈妈就陪着她在另一头坐着。
一时之间,大厨房内竟然静悄悄的。
豆腐羹很快就拌好了,于侧妃起身就走,经过陆妍伶跟前低低地丢下了一句多谢,就快步走出了大厨房
。
许妈妈和张婆子都很识趣地没有问陆妍伶,于侧妃谢什么,她们帮着煮好饺子,又做了几个小菜,分了
一些饺子送给孙老安人,剩下的自家人一个都不剩,全吃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是三月三,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慈安寺的钟声就穿过厚厚的云翳,在整座紫霞山回
响。
陆妍伶根本没睡够,先是被钟声惊醒,紧接着就被隔壁陆大娘的大嗓门给吵得不得安宁。
她无奈地钻进被窝,抓起枕头捂住头,不一会儿,陆大娘就开始砰砰砰地敲门了。
“伶丫头!你怎么还不起来!今儿个可是三月三的大日子,智云大师在大雄宝殿讲经呢,去得晚了可就
没地方了。”
陆妍伶从被窝里爬出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娘,这几日住在庙里,你天天都跑去听智云大师讲经,
你还没听够吗?再说智云大师的信众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你让我多睡会儿呗。”
头刚挨到枕头,门又砰砰砰地响了起来,“太太,快起来吧,容太妃那儿来人了。”
是许妈妈的声音。
陆妍伶一个激灵爬起来,容太妃让人来干嘛?总不会是还想让她做饭吧?
她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开了门,许妈妈赶紧进来服侍陆妍伶洗漱穿衣。
陆妍伶将一块打湿的毛巾盖在脸上,嗡嗡地道:“相公和胭脂还没回来吗?”
“没呢,想来五姑娘伤得不轻。”
陆妍伶想起阿煊苍白憔悴的脸色,附和着点点头,“是伤得不轻,小姑娘家家的,本来就柔弱,肩头还
中了箭伤,可不得好生养着嘛,真是没想到,咱们睢阳府境内的匪患竟然这样猖獗,官府也不想法子好好管
一管。”
许妈妈一面给陆妍伶绾着头发,一面道:“可不是么,前些日子睢阳府闹瘟疫呢,官府也没顾得上这些
山匪,便叫他们越发地猖狂了,幸亏有熊相公,不然,说不定那山匪都要下山进村打家劫舍了,到时候再想
剿灭,那可就难了。”
陆妍伶朝外头努了努嘴,“冀北王府的人不管一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