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宴勾了勾嘴角,听着身边人絮絮叨叨,不知不觉呼吸就绵软悠长,慢慢睡了过去。
他转身把陆妍伶搂在怀中,轻轻亲吻着陆妍伶的额头。
不过是一个王妃而已,竟然能把他的娘子为难成这样。
九宴认得冀北王妃。
在南国京都做质子的那几年里,南国先帝还在,只是身体日渐孱弱,为了让太子顺利登位,老皇帝狠心
让几个儿子早早成家,成家之后就被派往封地,无召不得进京。
冀北王最为年长,当时几个儿子均已经开蒙读书了。
几个皇子临去藩地之前,南国老皇帝曾经把他们召进宫中举办了一次家宴,九宴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这
位贤名在外的冀北王妃的。
九宴当时对冀北王妃的印象不深,只记得宴席上发生了一件事,不知为什么,容太妃忽然对冀北王妃发
了脾气。
按理来说这是很失礼的一件事,但因为容太妃为先皇生了长子,又与皇后关系极好,先皇和当时的皇后
都没有对容太妃斥责。
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的婆母训斥,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冀北王妃当时却从容应对,几句话就哄得容
太妃喜笑颜开。
现在回想起来,宴席上的一幕幕还清晰无比,恍如昨日。
没成想,竟然在这里又碰上了这对婆媳。
九宴转头望向枕边人,无奈地苦笑。
他堂堂一国太子的心上人,竟然要因为一个藩王家中的婆媳矛盾而伤脑筋。
倘若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一呼百应的北国太子,还有人敢为难陆妍伶吗?
继续选择窝在山村里,做一个田舍翁到底是对是错,陆妍伶若是知道了真相,真的不会怪他吗?
不知何时,外头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夜里陡然凉了起来。
九宴翻身搂住陆妍伶,将她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他对于权力的争夺早已心灰意冷,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如今的他,又有什么力量与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
争夺?
不过徒劳引起一场血灾罢了。
……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住,夜里的凉气一波紧一波地往山洞里灌,冷得江河这样的大汉子都禁不住打摆
子。
他往火堆里添了一块湿柴,腾空而起的烟火气呛得他眼泪直流,他忙用鞋底做扇子,把黑色的浓烟往山
洞外送。
饶是如此,仍然引得躺在山洞中的小人儿咳嗽不止。
“殿下再忍一忍,”江河把剩余的湿树枝挪到了火堆旁,“等天亮了,雨停了,咱们再找出去的路。”
他们过那道山坳的时候,果然遇到了伏击的山匪。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倒也能全身而退,但带着卫煊,江河应付起来就很吃力了。
况且这些山匪武器精良,竟然还有弩箭。
江河一个没防备,差点被一支弩箭击中,亏得卫煊眼疾手快,挺身为江河挡下一箭。
好在那弩箭射进了卫煊的肩头,若是射偏了位置,卫煊怕是就要丧命当场了。
“江郎官,”卫煊咳嗽了一阵子,声音听起来无比虚弱,“你不用管我,天亮之后自己先出去吧。”
“这怎么能行?”
山中多猛兽,他若把卫煊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独自一人留在山中,等他再找回来的时候,怕是卫煊早已
被猛兽吞吃了。
卫煊靠在山洞石壁上,肩头的衣衫已经被血迹染红,火光照在她脸上,给她两颊染上了不自然的潮红。
“我现在这样,只能拖累你,你自己一个人,反倒走得快一些,等你回了清水县,与洪公公他们会和,
再来训我,也是一样的。”
她往山洞外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这里距离清水县城已经不远了吧?我今天傍晚的时候似乎听到
了钟声,想来是哪个山寺的,你明日出去之后,顺着山梁一路向上,说不定就能看见寺庙了。”
江河灵机一动,“殿下,属下想起来了,清水县城外有一座慈安寺,香火极其旺盛,说不定咱们现在就
在慈安寺附近呢。”
卫煊扯动嘴角笑了笑,“那真是佛祖保佑了,让我命不该绝。”
她微微坐直了身子,一动之下,肩膀的伤口疼得叫她眼泪直流。
“殿下!”
江河飞身扑过去,却又不敢触碰卫煊的身子。
少女病弱之下,美丽得惊人,让人不敢有一丝邪念。
江河往后又退了一步,恭敬地单膝跪地,“殿下为何要为属下挡箭?为何要把飞云卫送回去护佑三皇子
!”
“因为你们都是对北国有用的人啊。”
也许是话说得太多了,卫煊猛然咳嗽起来,这扯得她肩膀的伤口一下子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衫。
“殿下!”江河大骇之下,顾不得男女大妨,忙撕下外袍,缠住了卫煊肩头的伤口。
“你不用管我……咳咳……”
卫煊大口喘息了好半天,才终于止住了咳嗽,“我不过是一个于国于家都无用的人罢了,死了也没什么
的,但三哥哥和你不同。”
“如今九哥哥还未找到,三哥哥便是北国所有的希望了,我把飞云卫调去给他用,一是为了保护他,二
也是为了方便他行事。”
当初若不是因为三皇子的帮忙,她和洪四海一心人也没法顺利逃出北国,她是个感念恩情的人,至于三
皇子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把江河派到她身边,又让江河去寻找太子,现在多想也无益。
“至于你……”
卫煊柔柔一笑,苍白的脸色让江河心里头生疼。
“你是我北国栋梁之才,堂堂侍卫郎官怎能丧命在山匪刀下?”
卫煊眸中神色坚定,“你放心好了,我死不了,大仇未报,我怎能赴死?”
“殿下莫要再说话了。”
卫煊肩头的血越流越多,若是没法止血,怕是挨不过天亮了。
江河当机立断,将卫煊打横抱起,“属下现在就带殿下出去寻路,这里离慈安寺很近,咱们加快脚程,
很快就能到了。”
怀中的人无声无息,江河低头一瞧,不知何时,卫煊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