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妈妈在白家统管着家中针线房,眼前这几个人管起来那是绰绰有余。
她也不跟陆妍伶客气,亲自搬了个凳子,让陆妍伶坐着,只管看她分派。
许妈妈其实心里头略微有些瞧不上陆妍伶,倒不是瞧不上这个人,是瞧不上陆妍伶的行事。
她在高门大户这么多年,见的人都是白太太那般的主子,乍然和陆妍伶这样的村姑坐在一处,见陆妍伶
处处对丫头们以礼相待,心里头就笑话陆妍伶小家子气。
到底是村姑出身,哪怕现在富裕了,做了能用上奴仆的丫头了,这骨子里还是村姑那一套。
但笑话归笑话,许妈妈却一丝儿都没露出来。
她是白太太给陆妍伶的,她不能给白太太丢人,再者,陆妍伶是她的新主家,将来又要给她养老,她又
喜欢红梅红杏这两个小姑娘家,于情于理,她都要帮着陆妍伶把规矩立起来,把这个家给管好。
将来若是姜家再发达了,接触的大户人家多了,她可不能让陆妍伶走出去被人笑话。
这是她身为一个积年的老妈妈决不允许的事情。
因此,许妈妈无形中竟然也把陆妍伶当成了规矩没学好的姑娘家,打定主意要让陆妍伶学会当家太太的
派头。
她先指着那个圆圆脸的丫头,颇具威严地道:“你自己出来跟太太说你都会些什么,多大年龄了。”
那丫头原先还挺活泼,进了姜家门就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还和红梅红杏嘻嘻哈哈说笑两句,被许妈妈
一指,竟然吓得话都有些说不匀溜了,可见许妈妈在白家的威严多盛。
陆妍伶暗自点头,她要的便是这样规矩严明的老妈妈,不然管不住红梅那暴躁的性子。
“回太太,我叫山杏,今年十五岁了,我原先在家里啥活儿都能干,上山打猪草,回家洗衣做饭,还有
伺候主子太太,样样都行的。”
许妈妈皱了皱眉头,道:“这名字不好,冲了二姑娘的名字了,太太给改一个吧。”
山杏看样子就是个老实丫头,陆妍伶很喜欢她,见她稚气未脱,两颊酡红,和涂了胭脂似的,便道:“
就叫胭脂吧。”
许妈妈便对胭脂道:“既然太太给你赐了名字,还不赶紧谢太太恩典。”
胭脂忙跪下来给陆妍伶磕了三个头。
陆妍伶微微有些不安,但许妈妈一个眼神扫过来,她便强忍着不适坐住了。
既然买了使唤人,她就得有个主人家的样子,这又不是现代,这里等级森严,她若是搞民主那一套,可
不是什么好事,兴许还会害了这些人。
粗使婆子姓张,卖身契虽然捏在陆妍伶手中,但张婆子就住在后山屯,家里人都是给白家做工的,她白
天出来到主家做些粗使的活计,晚上仍旧要回自家睡觉的。
两个小丫头一个九岁,一个十岁,九岁的那个要活泼一些,陆妍伶给她取名莺歌,指派给了红杏。
十岁的那个性情温和沉稳,陆妍伶给她取名南音,指给了红梅。
许妈妈又训诫了一番,才请示陆妍伶,“太太,张婆子在白家的月钱是一个月半吊钱,但做的活计要比
现在多许多,您看这月钱是不是要减一些?”
那张婆子一听到关乎月钱的事情,就双眼充满期待地望着陆妍伶,却很懂规矩地没插话。
陆妍伶想了想,便道:“仍旧是一个月半吊钱吧,总不好让她到了我这里,反倒少拿钱了,况且我这里
的活儿也不见得轻省,张婆子要洗全家大小的衣裳,还得喂鸡喂鸭喂猪羊,看着活少,实际可累了。”
那张婆子听说不减自己的月钱,不等许妈妈说,便高兴得跪在地上给陆妍伶磕了三个头,道:“谢谢太
太恩典,太太放心,我在家中是做惯了农活儿的,这喂养鸡鸭鹅对我来说已经是极其轻省的活计了,我保证
帮太太喂好。”
许妈妈不放心,仍旧出言敲打了张婆子一番,“太太人好心善,又年轻面嫩,你可别仗着自己年龄大便
欺负太太,平日里干完了活儿,不许出门与人闲磕牙,回家的时候也不许将主家的事情宣扬出去,倘若我知
道了,太太不收拾你,我也要收拾你的。”
张婆子连连保证绝不会做这等不守规矩的事情,许妈妈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
陆妍伶心中对许妈妈越发满意,原先她还以为这许妈妈会仗着自己是白太太的陪房,如今又消了奴籍,
便不把她放在眼里,如今来看,倒是个管家的好手。
有了许妈妈管家,她就不用这般忙累了,可以倒腾出功夫来好好琢磨几个点心方子,到时候好与白家三
少奶奶合伙将点心铺子开起来。
许妈妈又问了陆妍伶的意见,便把胭脂的月钱定到了一个月八百钱,南音莺歌是每个人半吊钱,除此之
外,每人一年四季各一套衣裳鞋袜,待遇和白家的没什么两样。
分派完了这些,陆妍伶又问许妈妈,“妈妈的月钱要多少合适?”
许妈妈赶紧摆手,笑道:“太太不用为我操心了,既然太太答应了要为我养老,我再要钱就不合适了。
”
陆妍伶再三要给,许妈妈却仍旧拒绝,“太太若心里过不去,四季衣裳便多给我做一套就是了。”
这倒也是个办法,陆妍伶就不再坚持了,和许妈妈商议现在将东边两间屋子收拾起来。
“等出了正月十五,就有木匠过来给东厢房打家具了,这段日子就先让红梅红杏在东里间的炕上挤一挤
,莺歌南音也跟过去照顾,等东厢房收拾出来了,再让她们挪过去。”
张婆子不在这住,家里空房子又多,只消给许妈妈和胭脂空个房子住便是了。
陆妍伶有几分歉意地道:“那西厢房我原本是想专门辟出来做点心的,如今我既然不做点心了,再空着
也不合适,不如就给妈妈和胭脂住了吧,只可惜现在没有床,这几日要委屈妈妈和胭脂挤在东此间的大床上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