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娘没出嫁的时候，在胡老太太手底下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
胡老太太生了两儿一女，按理说，对陆大娘这个老来女应该格外疼爱才对，但胡老太太却看陆大娘怎么
看怎么不顺眼，稍有不顺心，就对陆大娘非打即骂。
也不知道陆大娘是被胡老太太打怕了，还是胡老太太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哪怕嫁到了陆家，陆大娘仍
旧不敢违背胡老太太的意思。
刚嫁到陆家那会儿，陆大娘的婆母陆老太太还在，因为只有陆父一个儿子，对陆大娘比亲女儿还亲，陆
大娘很是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胡老太太也没来找她的麻烦。
后来陆老太太去了，陆大娘变成了当家做主的女主人，胡老太太又重新找上门来，明里暗里让陆大娘掏
银子补贴娘家。
陆大娘不敢违背胡老太太，这些年没少往娘家拿东西，陆父去了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胡家的几个孙子辈能娶上媳妇，也多亏了陆大娘往娘家送的银子。
更别提胡家这几年还起了十来间泥瓦房，虽然不是青砖大瓦房，但十几间泥瓦房也要花费不少银子呢，
这些可都是陆大娘给的。
陆父去了后，陆大娘独自一人把握陆家大权，渐渐地就不怎么听胡老太太的话了，但方才胡老太太一瞪
眼一呵斥，陆大娘还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仿佛又回到了在娘家做女儿的那段苦日子。
“娘，不是我不愿意，大妮二妮是我的亲侄女，亲侄女给我做媳妇，我是打从心底里乐意，可光我乐意
没用，元旭那孩子书读得多，主意大着呢，我是怕元旭不乐意呀。”
“元旭是你儿子，你是他亲娘，你说一句话，他敢不乐意？”
胡老太太哼了一声，“你都当家做主了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要拿起当家人的款！
但凡你能提得起来，伶丫头敢这么挤兑你？”
胡老太太气势一起来，陆大娘就仿佛天生矮了一头，再也不敢辩驳胡老太太，一路唯唯诺诺，听着训斥
走回了自己家。
这一大家子人都要在这吃饭，家里肯定得备下菜蔬鱼肉，家里只有半扇猪排骨，看来这个小年都要折进
去了。
陆大娘心中都在滴血，但也不敢说啥，眼看晚饭将至，只得张罗着做饭。
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好在大妮二妮在家中是惯常做事儿的，好歹帮她把这顿饭给做熟了。
晚饭比白天的饭菜还不如，就两个菜，一盆子咸菜，一盆子白菜萝卜炖豆腐，再加上一大锅糙米饭。
胡家的小孙子八头当即就撂了筷子，“怎么姑奶顿顿给我们吃这个？中午好歹能见到几片肉，晚上连个
油渣渣都看不见，姑奶，你是不是不乐意我们来？”
胡老太太搂着八头，眯缝着双眼瞪着陆大娘，也在等陆大娘给个说法。
陆大娘冷汗都下来了，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不是……你这个孩子想什么呢，我、我……娘你听我解
释，家里头实在是银钱不凑手，再加上咱们做饭的时候都快天黑了，郑屠户那儿都没肉了。”
“姑奶胡说！”胡家小孙子八头叫嚷起来，“我看到你家院子后面那个上了锁的小草房梁上挂着半扇猪
排骨！姑奶你家明明有肉，为什么不肯给我们吃？你就是故意的！”
“春花，八头说的对吗？”
陆大娘闺名春花，被胡老太太这么一叫，总觉得下一刻胡老太太就要举着扫帚打自己了，登时就要哭出
来了，“娘，那扇猪排骨是伶丫头送来给云霜补身子的，今儿个洗三宴我还切了两根排骨做菜，剩下的预备
着咱们两家一人一半分了。”
八头又哼道：“姑奶你没安好心！你家人少，我家人多，那猪排骨凭啥要一家一半，明明应该都给我家
才对！”
“你才没安好心！”红运也叫嚷起来，“那是我姑给我娘的猪排骨，我还没吃呢，凭啥要全都给你家？
你算老几啊！”
两个小孩年龄差不多大，但都是被家里头的人给宠坏了，脾气都不好，见不得有人不顺自己的心意。
八头当即就掐腰道：“我在我家兄弟姊妹中算老八！”
“哈哈哈，才第八，我在我家是老大！”
这一点八头的确比不过红运，见红运得意非凡，小嘴一扁，扭头钻进胡老太太的怀中，呜呜地哭开了，
“太奶，他欺负我！”
胡老太太最喜欢的重孙子就是八头了，她就见不得八头哭，八头一哭她心都软了。
“春花，你怎么管教你这孙子的？我们八头比红运小两个月，又是客人，你咋能让红运欺负他？这还反
了天了！还不赶紧打他两巴掌！”
陆大娘也心疼自己的大孙子，讪讪笑道：“娘，红运还是个孩子，两个小孩拌嘴是常有的事儿，过后就
好了。”
“没规矩！”胡老太太抄起筷子，死劲地敲了几下红运的手，红运立马就哇哇哭着，爬下炕跑到厢房去
找他娘了。
陆大娘心疼极了，却不敢在胡老太太跟前有啥表现，又把刚才的话解释了一遍，“娘，我不是有意要瞒
下猪排骨，我就是想着明日过小年，家里得吃点好的，不然太不像话了，就想着今晚凑合一晚上，明天把排
骨给炖了。”
八头却不依不饶，“太奶，我想吃肉，我想吃鸡蛋！”
胡老太太一边安抚着八头，一边瞪着陆大娘，“不能做肉给孩子们吃，家里连个鸡蛋都没有吗？难道不
能煮些鸡蛋，一人也不用多了，吃一个鸡蛋就足够了。”
正憋着一肚子火气埋头吃饭的陆元旭终于忍不住了，他抬头死死地盯着胡老太太，那眼神仿佛要吃人，
把胡老太太都给吓了一大跳。
“元旭，你用这眼神看着我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想要打人啊？春花！你赶紧管一管你这儿子，我不知道
你是怎么当的家，孙子教不好，儿子也管不了，你是想活活气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