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妍伶气得手都在发抖,她原以为那余秀才不过是迂腐而已,如今才算知道他的真面目。
他一个读书人,难道不知道女人的名节多重要吗?
这要传出去,她还做不做人了?
许妈妈和胭脂也气得够呛。
胭脂脾气暴,当时就冷笑道:“这位大娘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们太太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难道要跟
一个穷酸秀才过苦日子吗?”
这一句话算是点燃了炮仗,余老娘气得佛珠都拿不稳了,颤颤巍巍地在手里晃悠。
“小贱人,你说谁是穷酸秀才呢!我儿子可是廪生!廪生你知道是什么吗?那是第一等的秀才!每个月
都拿六斗廪米,年末还有银子可拿,今年我儿子就要去下场参加乡试了,到时候考个举人老爷回来,你们巴
结还巴结不上呢!”
胭脂本来以为自己说了那番话,陆妍伶和许妈妈该斥责她不守规矩了,正忐忑不安呢,等余老娘跳着脚
骂了她一顿,她更觉惊惶。
这要是得罪了未来的举人老爷,太太定然会把她提脚卖了的。
胭脂正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忽然瞥见许妈妈在给她使眼色,再偷眼一瞧,陆妍伶面带薄怒,嘴角冷笑岑
岑,心下便明了了。
“举人老爷怎么了?”胭脂有了底气,就挺胸抬头地冷笑,“举人老爷也不能这般无礼,无故来羞辱我
们太太呀。”
余老娘两道眉毛都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个陆妍伶真是贪心,以为自己现在有两个臭钱就不把她儿子放在
眼中了,还羞辱,一个成了亲的妇人能给秀才做二房,那是抬举!
“我呸!”
余老娘把佛珠往桌子上一磕,多年来的潜心学佛并没有让她的脾气变得温和一些,反而因为常年茹素而
消瘦的脸庞,配上她此刻瞪得跟铜铃大的双眼,更显狰狞。
“陆妍伶,你可别给脸不要脸!给我儿子做二房那是抬举你了!我可告诉你,满清水县城想嫁给我儿子
的人多了去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想在我跟前拿乔?识相的,就赶紧收拾好东西跟我走,不然,过
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陆妍伶拿杯子的手都在发颤,这个余秀才,简直是欺人太甚!
“余太太,”陆妍伶冷冷地笑道,“敢问是余秀才说,要我去给他做二房?”
余老娘瞥了陆妍伶一眼,心说这个狐媚子终于开腔了,她就知道,一个乡野村姑怎么能见着秀才不动心
呢?
她儿子将来是必定要做官老爷的,能成为官老爷的小妾,不比在地里刨食强?
余老娘重新拾起了佛珠,靠着椅背,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大口茶,润了润喉咙,慢条斯理地道:“我儿说
是让你给他做个通房丫头就是了,是我说,若是你进门听话,就让你暂且做个二房……”
“许妈妈,给我把这糟老婆子打出去!”
余老娘愣了,“你说什么,把我打出去?”
陆妍伶已经懒得与这老婆子多费口舌了,她站起身来,红着眼圈儿道:“许妈妈,让张婆子把这两个人
给我撵出去,我不想再看到她们了!”
许妈妈也满面寒霜,说了句太太放心,就亲自出门叫了张婆子,把正跳着脚怒骂的余老娘给赶出去了。
一圈儿孩子还围在门口吃糖看小狗,见一个糟老婆子被丢出来,都拍手围着余老娘哈哈大笑。
余老娘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她本要在姜家门口怒骂,那桃娘觉得丢人,扶起她就走,“太太听婢子一
句劝,可千万别在这里闹腾,若是传扬出去,人家会笑话咱们公子的。”
余老娘最怕儿子的名声有染,况且沾上这样不知检点的狐媚子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便听了桃娘的话
,灰溜溜地走了,心里却打定主意,等过了正月十五要去县城里走一遭,找自己的小姑子说道说道这件事情
,到时候定要这狐媚子好看。
陆妍伶趴在炕上生了一会儿闷气,也觉得这样怪没意思的,便擦了把脸,叫了许妈妈进来,把和余秀才
是如何相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了许妈妈听。
“我原以为他是个读书人,学得满腹经纶,人也文质彬彬,品行肯定差不了哪儿去,况且我与他之间一
向守礼,实在是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太太别难过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咱们不与这种小人来往就是了。”
“我不难过了,”陆妍伶甩了甩头,笑道,“咱们以后跟这种人有什么好来往的?可别让我再见到那余
秀才,不然,我非要打他一顿不可。”
“太太可莫要说小孩子话了。”
许妈妈见陆妍伶心情好转,便笑道:“既然知道那余秀才是这样的人,咱们就得躲着点,可不能大大咧
咧地凑上去,要不然,外头就该传闲话了。”
陆妍伶有过闲话满天飞的经历,知道被人背后指着说嘴是什么滋味。
她倒是不在乎,但她不想让九宴也被人指指点点。
“许妈妈,你说这事儿我要不要和相公说?”
许妈妈沉吟了半晌,才问陆妍伶,“太太,有一句话我得问清楚了,太太和老爷感情如何?如果只是面
子情上的恩爱,我劝太太还是不要将这件事情与老爷提及。”
“这是为何?”
许妈妈道:“若只是面子情,老爷对太太的情谊也不过是尔尔,太太若说了这件事情,老爷心里头必定
扎进了一根刺,哪怕这件事情与太太全然无关系,他也要怪太太的,这一旦有了裂痕,以后遇到点事儿,就
要和太太离心了。”
许妈妈见陆妍伶脸色凝重,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心里也疑惑起来,难道太太和老爷真的只是表面上恩爱
?
不能呀,她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见识过不少人情往来,知道这夫妻之间真恩爱是个什么场景,假和美又
是个什么场景。
太太和老爷之间是真情假意,那眼神可骗不了人。
许妈妈心中忐忑不安,便试探着问陆妍伶,“太太,难道您和老爷之间有什么龃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