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胡老太太一口啐在了陆大娘的脸上,“你的心怎么这么黑呢?那可是你的亲哥哥和亲侄子们啊!你竟然
忍心让他们去做苦力!”
陆大娘擦干净脸上的唾沫,越发委屈了,“娘,做苦力的咋了?以前我嫁过来的时候,我们家老陆也是
闲着就去做苦力,给人运砖石木料,才一点一点地攒下了这份家当。”
陆大娘越说越声音越高,好像这样就显得更有理一些。
“远的咱们不说,近的就说伶丫头和姑爷吧,他们刚成婚那会儿,住在村里头的月老庙里,什么都没有
,还不是靠着两个人肯吃苦又能干,才慢慢地起了新屋吗?”
“哥哥和侄子们这么多人,一天到晚好吃懒做,五牛更是混账,只知道出去赌钱,把家都给赌光了!他
要是真的有赌钱的本事,学人家黄三儿一样,有时候还能赢几个钱,那也就罢了,可五牛是一文钱都赢不回
来啊!我看这小子就得好好管一管,不然以后肯定会惹出更大的祸事来!”
提起黄三儿,胡老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举起拐杖,狠狠地敲在了陆大娘的肩膀上,“你还有脸跟我
提黄三儿!要不是因为他,我能白白地折进去一个大孙女吗!”
胡老太太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
要是现在胡二妮还在,她还能把胡二妮给卖了,换些银子来给自己的儿子孙子重孙子花,现在那胡二妮
被秋河村的人卖了换耕牛,她一个子儿都没看见,也不知道回去能不能找到人家把胡大妮给卖了,换点钱花
花。
前几日,胡大舅偷偷地跑进秋河村,找到她,说是他们在外头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让胡老太太想想办
法救救一家老小,不然胡家人都得饿死在外头。
胡老太太不相信,她年前才给了两个儿子一些银子,算一算,他们要是省着花,也能花到二月底了,怎
么这么快就没了银子。
在胡老太太的逼问之下,胡大舅终于说了实话。
原来前些日子,胡五牛找到了他们藏身的地方,把银子偷来去赌钱,没想到又赌输了,还欠了债,只得
把五牛媳妇给卖了抵债。
家里人一看卖人也能有钱花,就干脆把几个小孙女给卖了。
胡二牛怕把自己的女儿和婆娘都给卖了,连夜偷了些银子,领着老娘媳妇,带着孩子跑了。
后来过了几日,胡二舅也不见了。
只剩下胡大舅一家子,卖孙女儿得来的那些钱,也很快被胡五牛给输出去了。
一家子眼见着走投无路了,这才壮着胆子摸进了秋河村,来找胡老太太帮忙。
胡老太太逼着女儿陆大娘拿钱出来,陆大娘知道自己这个大哥的德行,肯定会把银子给胡五牛拿去赌钱
的,当然不肯拿出来,只说银子被陆妍伶给拿去保管起来了,才有了胡老太太今早闹出来的这一出。
她气呼呼地回了陆家,进屋看到胡大妮在缝补衣裳,就哼道:“整日家只知道干活儿,你这么大的姑娘
家了,别人早就嫁出去贴补娘家,你却还要我一个老婆子为你谋划,羞也不羞!”
胡大妮诚惶诚恐地站起来,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胡老太太看了更加生气,转头瞪着跟进来的陆大娘,道:“家里没有银子,那粮食也没有吗?你匀出一
些粮食来,给你大哥送去!”
“娘,家里的粮食分家的时候让元旭拿走了一些,剩下的,除了做种子以外,也就够咱们吃到收成的了
,若是给了大哥,咱们就得挨饿了。”
“你先把种子粮匀出去给你大哥,你少种一点粮食,够吃的就成了!”
陆大娘苦不堪言,“娘,咱们家里如今只有靠种地才有银子进项,要是只种一丁点,吃的都不够,哪还
能卖钱呢?”
胡老太太彻底没招了,也只能坐在炕上干嚎了,哭了一会儿就一叠声地要陆大娘去找人牙子来,要把胡
大妮给卖了。
消息传到姜家,已经是半下午了,陆妍伶却刚刚起床,她散着长发,虚弱地靠在大迎枕上,手边放着一
碗红枣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一面听着许妈妈说些村里的新鲜事。
“这个胡老太太可真是狠心,自己的亲孙女也要卖,那胡大妮还救过她的命呢,她竟然翻脸不认人。”
陆妍伶哼了一声,“她的心本来就是黑的,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稀奇,许妈妈,你仔细留心着,若
是看到有人牙子上陆家的门,你去找那人牙子说一声,给人牙子塞点银子,把胡大妮给买下来。”
“太太要管这事儿?”许妈妈不赞成,“太太是胡大妮的表姐,表姐买表妹,这是买回家做什么呢?若
是让那胡老太太知道了,保准把胡大妮给买回家中去,再卖一回,到时候太太是买还是不买呢?”
“妈妈放心,我没有那么傻。”
陆妍伶吃了一口红枣羹,笑道:“你把胡大妮给买下来,再塞些钱给人牙子,让她留心给胡大妮找个好
人家,富贵倒是其次,要紧的是对方人品好,肯吃苦又能干,家里也没有乌七八糟的事情,让人牙子当干娘
,把胡大妮给打发着嫁了人,一应嫁妆由我出。”
许妈妈这才放下一颗心,双手合十道:“太太真是个大好人,那胡大妮能有太太这样的表姐,真是她上
辈子修来的福气。”
主仆几个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听见外头芝麻在叫,张婆子就出去开了门,一会儿欢天喜地地进来,笑道
:“太太,是白管家来了,说是给太太送银子来了。”
陆妍伶一听就知道是白家三奶奶让白管家来的,她现在这个样子也不便起身,就委托许妈妈把白管家给
请到了西里间,用一扇屏风隔着,这样说话又方便,又不用起来折腾。
“我身上不大好,在炕上躺了一日了,倒让白管家笑话。”
白管家呵呵笑道:“我和太太是老交情了,太太不用这般客气,若不是这银子数目大,找许妈妈与我对
账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