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跑慢点!”
胭脂小跑着追上来,抚着胸口直喘气,“太太跑那么快干啥?后头又没人追。”
陆妍伶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我娘追上来了没?”
“太太放心吧,说是胡家老太太在家里发脾气了,亲家老太太进屋去了,没人追出来。”
“那就好。”
主仆两个喘匀溜了气,陆妍伶四处一瞧,正好跑到李秋娘家附近了,想起九宴说的事,立马领着胭脂去
找李秋娘。
这几日忙,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这可是头等大事,耽误不得。
一大早,李秋娘就把小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了,里屋炕上架起了一个绣花架子,上头绷着一块蓝布
,绣了一半的粉荷像是真的一般。
对面摆着两个针线笸箩,里头放着几块布头并各色针线,底下还摆着两个绣墩,上头也各摆放着针线笸
箩。
这是给红梅红杏并南音胭脂准备下的,每日这个时候,若非刮风下雨,许妈妈是定要领着几个小姑娘来
学针线的。
这几日因为姜家要盖新房子,许妈妈嫌家里乱糟糟的,往往带着孩子们在李秋娘这里盘桓一天。
李秋娘多年守寡,一个人孤独惯了,忽然家里人多热闹起来,心下也很是欢喜,每日一早就盼着许妈妈
和孩子们过来。
听见门扉响动,她忙起身迎出去。
“怎么今儿个是你来了,许妈妈呢?”
李秋娘一双眼直往陆妍伶身后瞟,既没见到许妈妈又没见到几个小姑娘,就紧张起来,“伶妹子,是不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就你和胭脂来了?”
“秋娘姐别急,好好儿的能出什么事儿啊,是我有事要问你,许妈妈和红梅红杏一会儿就过来。”
陆妍伶拉着李秋娘的手进了里屋,先看了孩子们绣的碎布头,点评了一番,又爬上炕看了一眼李秋娘绣
的荷花,赞道:“好鲜亮的活计!秋娘姐绣的荷花跟真的似的。”
“是许妈妈指点的好,”李秋娘笑道,“许妈妈在白家原先管着针线房,她本来女红就好,去了针线房
跟着绣娘们又学了几手,如今老了,眼睛不行了,但指点指点我这种,还是一点都不虚的。”
许妈妈的技术陆妍伶还是认可的,她拿起李秋娘对面一个针线笸箩里的东西,在眼前晃了半天,也不知
道这是啥。
“这个是胖头鱼吗?”
李秋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是喜鹊!什么胖头鱼,你可别瞎说了,这是红杏花了几天功夫绣出
来的,回头让红杏知道了,孩子该伤心了。”
陆妍伶把这长得像胖头鱼的喜鹊拎在眼前仔细瞧,瞅破天去也没发现这是喜鹊,瞧的时间长了,觉得连
胖头鱼都不像了。
“红杏这孩子随我,读书还行,让她绣朵花儿,就绣不明白了。”
李秋娘嗔了陆妍伶一眼,劈手把“胖头鱼”给夺了过来,“你好好意思说!红杏多大,你多大了?红杏
还是个孩子呢,绣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现在能绣点啥?”
陆妍伶嬉皮笑脸地笑道:“我懒人有懒福,这不有秋娘姐嘛。”
李秋娘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你也就这张嘴会讨巧了,说吧,来找我干啥?”
“秋娘姐,我跟你说这件事儿,你可千万要沉住气,前几日我和相公出门跟徐记大爷谈生意,他身边有
个小童儿八九岁的模样,叫东哥,听他那意思,跟秋娘姐走散的儿子差不多。”
李秋娘年年都听到这样的消息,如今已经麻木了。
“是么?长什么样子?我记得徐记就是在咱们清水县发家的,这孩子怎么到了清水县?”
她这两年一直打听的消息是孩子可能在白马县,原先还想着今年要是打听的消息还是在白马县,她就把
家搬到白马县去,慢慢地找,省得每次找一趟孩子,又花时间又要花大价钱,来回地折腾。
“我是听相公说的,说是五年前这孩子逃难时跟家人走散了,被人贩子给拐了去,徐家大爷是在睢阳府
遇上的,就把这孩子买了,取名叫东哥,秋娘姐,你听听,这时间点能对得上吗?我当时吃醉了酒,没看到
孩子长啥样,相公说,和秋娘姐有些相像。”
李秋娘的心颤了颤,时间点是对上了,可这几年每次打听的消息,不是时间点对上,就是走丢的地方对
上,再不,就是孩子长得和她相像。
她每次听到消息,都激动得几欲昏厥,可每每到最后都是失望。
她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相公怕弄错了,特地问了徐家的小厮,问东哥记不记得自己的家人,那小厮说,东哥只记得自己的娘
亲胸口有一颗长了毛发的红痣……”
李秋娘倏然起身,摆在膝头的针线笸箩“哐啷”落地,里头的剪子掉出来,在地上弹了一弹,怪吓人的
。
“那人果真是这么说的?”
陆妍伶从没见李秋娘这么激动,她愣怔着点了点头,“相公说,是这么说的。”
李秋娘猛然扯开自己的前襟,赫然露出前胸一颗长了毛发的红痣,“妹子,你看看!那东哥是我的孩子
啊!”
她急得团团转,拾起针线笸箩,又要急着去开柜子,差点被绣墩绊倒。
“我得赶紧收拾了东西去徐记,找我的儿子!”
“秋娘姐,你先别急,慢慢听我说。”陆妍伶赶紧拉住了李秋娘,把她按在了炕头上,“东哥现在是徐
大爷看重的小童儿,秋娘姐大大咧咧地去,他不一定放人。”
李秋娘急得不住地抹眼泪,“那是我的儿子,他怎么能不放人呢?他是不是要银子?我有!我有银子!
”
“那徐记还能差银子吗!”
李秋娘呆了片刻,忽然捂着脸放声大哭。
“那怎么办啊!徐大爷要啥才能放了我的儿子啊!我这就找他去,跪着求他,只要他肯让我的儿子跟我
走,我干啥都成!我这就给徐大爷立个生祠,早晚三炷香供奉他,把他当活神仙一般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