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旭少有这般正经跟陆妍伶说话的时候,陆妍伶便看了一眼许妈妈,笑道:“妈妈先收拾着,我跟哥
哥说会话。”
她引着陆元旭进了堂屋,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才落了座,问道:“哥哥有什么事儿?”
陆妍伶寻思着,陆元旭想必是为了陆大娘而来。
她早就跟九宴商量好了,陆大娘那里若是真的发生什么大事,他们肯定会出手帮忙的,平常日子里还是
不要来往走动了,省得缠上一身的麻烦,甩都甩不脱。
陆元旭却没说陆大娘的事儿,“妹子,我昨日在县城里遇见了余秀才。”
陆妍伶的一张脸登时垮下来了,“哥哥说这个人做什么?我与他不熟。”
陆元旭一看陆妍伶的脸色,就知道她定然和那余秀才之间有故事,难道伶丫头果真背着姜九宴有外心了
?
那姜九宴生得那般好,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见了姜九宴,一双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才好,以前又
是个走南闯北的镖师,见识的世面多,还会读书识字,上头也没有公婆,女子嫁给姜九宴,那得享多大的福
气。
要陆元旭自己说,姜九宴和余桥生两个人站在一处,他都会选姜九宴。
也不知道伶丫头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怎么就要做下这糊涂事儿呢?
不过这也好,正好给他行了方便。
陆元旭捏了捏袖子里的信,很快又想明白了。
如今这世道,哪个读书人不想做大官,又有哪个女子不想凤冠霞帔加身,捞个诰命夫人当当?
那在深闺里的大姑娘就做着状元夫人的梦,有钱有地位的人家一心想要跟读书人结亲,没钱没地位的穷
腿子就想着把姑娘家嫁给稍微识几个大字的,没准下一代就能熬出个状元郎来。
已经嫁了人的妇人家是做不了状元夫人的美梦了,就想着成为状元郎的娘,但凡有点闲钱的都会把儿子
送进书塾里去读书,哪怕读不出个名堂来,会识字也比睁眼瞎强。
伶丫头本身就认识几个字,跟其他的乡野村妇比起来,那骨子里想要嫁给状元郎的愿望估计更强烈,遇
到个廪生便把持不住了,拼着要去做余家的小妾,也不愿意住在姜家高门里。
一时的有钱有什么用,哪比得上日后的风光荣耀。
哪怕是状元郎的小妾,也比秋河村的地主婆金贵啊。
陆元旭自以为揣摩透了陆妍伶的心思,就有了底气。
他把余秀才的信抽出来,往桌子上一拍,颇为轻蔑地哼了一声,“这是那余秀才给我的,他说要我交给
你,伶丫头,不是我一个做哥哥的故意仗着身份要教训你,实在是你这件事情做得不地道,你一个已婚的妇
人,怎能背着妹夫与外男有私交?”
陆元旭料定陆妍伶肯定和余秀才有私情,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奚落陆妍伶一番,也长一长他这个做兄
长的威风。
有了这个把柄在手,看陆妍伶以后在他跟前还怎么抬起头来。
“这些道理哥哥既然都明白,那为何还要将这外男的信件私交给我?遇到这种事情,哥哥就应该把这信
撕碎了,扔在那余秀才脸上,再给他几个大耳刮子才好,让他也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陆元旭心中“咯噔”一跳,这反应不对劲呀,难道是他猜错了。
他把态度收敛起来,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妹子,你说的这些哥哥我可不敢做,那可是余秀才呀
,咱们镇子上就出了这一个廪生,他姑母又是新任县太爷的小妾,寻常人家谁敢得罪他?”
原来余秀才的姑母是县太爷的小妾呀,怪不得余家那个老太太那么嚣张。
陆妍伶撇了撇嘴,“那又如何?他一个读圣贤书的人,肚子里却装着这些鸡鸣狗盗之事,说出去,孔圣
人也要被他羞死了!哥哥快把这信件拿走,不然我就让许妈妈进来撕了。”
陆妍伶一副碰都不想碰的样子,高声叫来了许妈妈,让许妈妈当着陆元旭的面儿把信件丢进了火盆中。
“这个不知羞耻的余秀才!真该去学政大人告他一状!”许妈妈一边翻动着火盆一边骂,“太太可别为
了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回头老爷该要心疼了。”
陆妍伶当真委屈起来,“他就是欺负我是妇道人家,为了名声不敢将此事张扬出去,才一而再再而三地
做这些混账事!哥哥你是男子,说话行事比我方便多了,下回你再见着他,就躲着走,省得他再逼你沾染这
些腌臜事!”
许妈妈也摆出一副积年老妈妈的架势数落起陆元旭,“舅老爷也太不应该了,这种外男给的东西怎么能
拿到太太跟前呢,太太可是舅老爷的亲妹子呀,舅老爷这不是在坑太太吗?将来太太因为这个出了什么事儿
,舅老爷面上也无光啊。”
陆元旭被说的抬不起头来,他原本还想劝劝陆妍伶,看这主仆俩的架势,他也不敢狠劝,只得嗫嚅着道
:“不过是一封信罢了,妹子何必生这样大的气?”
陆妍伶乜斜着他,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哥哥刚刚不是也很生气吗?难道哥哥知道别人调戏自己的亲妹
子,能一点气都不生?”
陆元旭忙讪讪笑道:“当然生气!”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个表情不对劲,又赶紧做出了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猛地拍了拍桌子,道:“余秀才
这个无耻的小人!竟然妄图害我妹妹的名声,我饶不了他!”
他见陆妍伶只是低头用帕子抹眼角,并没有出言附和他,就存了一股侥幸。
难道伶丫头其实心里头还是惦记着余秀才的,只是出于女儿家的脸面,羞于说出来?
陆元旭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不无可惜地道:“唉,说实话,余秀才人生得不错,学问又好,如今还和县太爷攀上了
亲,将来前途无量啊,这要是哪家的姑娘嫁给了他,以后一个诰命是少不了的,就算是做二房,那这辈子也
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