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抢救,患者的心电图已呈直线,齐天汗流浃背,看看时间,“死亡时间,二十点零八分。”
他对着和他并肩战斗的伙伴们点了下头,“辛苦了。”
走出病室,见患者的老伴就靠墙蹲着,感觉到有人出来,患者的老伴抬头看了看,站起身来,握住齐天的手,“谢谢大夫。”
眼前大爷花白的头发和颤抖的嘴唇让他如鲠在喉,他最终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大爷的肩膀。
大爷又说,“这些日子麻烦你们了,今天晚上……也受累了,现在就不打扰齐大夫了,你先去忙吧。”
齐天还是没忍住看了看大爷的眼睛,不出所料,他果然在那双憨厚朴实的眼睛里,看到了闪烁的泪光。
之后,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他隐约听到唐惜悠对着大爷说了句“节哀”。
回到办公室,齐天打开病历系统,开始写病历,写着写着唐惜悠进来坐到他的旁边,“这个大爷年轻的时候是维修工,咱科的扫床护理车还是他修好的呢。”
“是吗?”齐天停下打字的手,看向唐惜悠。
“那时候,1床的阿姨还住在走廊上。”唐惜悠好像在回忆当时的情形,但是再开口时,却再没一开始的轻松,“太突然了。”
齐天没有发表意见,只是掏了掏口袋,然后拿出一块巧克力,“只有这个了,看你一直没吃饭,先吃块补充点能量。”
“也是,还有份死亡病历要写,哪有时间在这里伤心。”唐惜悠站起来,“谢啦。”
办公桌上,还放着半个多小时前齐天泡好的,只吃了两口的泡面。
KTV里,乔以笙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在宁思的帮助下,她被萧隽淮背在了身上,给同事们打了声招呼,便背着乔以笙离开包厢。
“你背我回家吧。”乔以笙俯在萧隽淮耳边轻声说。
一时间,一股电流从头蹿到脚。
刚好这时岳维从后面叫他,他停下,等岳维走到他身边时才开口,“以笙喝醉了,车里空气不好,这边离老师家也不远,我背她走走,你把车开回去,钥匙在我裤袋里。”
岳维这次非常聪明,拿到钥匙就去开车了,临走前还给了萧隽淮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萧隽淮没注意,他的心思现在全在背上的女孩那里。
走着走着,背上的女孩突然梦呓般哼起了歌,“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里的孤独和叹息。”
如果不是他听清了歌词,光听调绝对想不到这是什么歌。
怪不得她刚刚不想去唱歌啊。
萧隽淮低笑,继而听到一句,“谁会不喜欢你呢。”
他愣住。
这个“你”指的是谁?她知不知道现在背她的人是谁?
还没等他把这些疑问说出来,就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她是睡着的?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也不知怎的,他鬼使神差问了这样一句。
他本以为她听不到,没想到女孩却做出回应,“你是谁呀?我只喜欢他。”
语气轻快又骄傲。
他又是谁?很优秀吗?
像星星一样明亮?
这下萧隽淮满腹疑惑,无从解答。
女孩没再说话,应该是睡着了,萧隽淮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以笙,我们商量个事儿。
“我会努力让你感受到我的心意,但是在此之前,你不要喜欢上别人好不好?”
这次回应他的只有呼吸声。
想起早上女孩在雨中得意的神情,他笑,学着她的语气,“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好,不准耍赖哦。”
路面的大部分积水已经排放,这个城市又恢复了往日的车水马龙,萧隽淮头微微侧着,眼中似有那个夜晚最亮的星。
“阿隽……”
听到这个称呼,萧隽淮笑容一定。
一直忙到半夜,齐天和唐惜悠才得闲,看了眼表,已过凌晨,唐惜悠便让张兰和转科护士先去休息,自己则继续在护士站守着。
齐天也没去睡觉,而是打开学术网站看论文,刚看一篇,办公室电话铃声响起,他拿起听筒,“喂你好神内一。”
“你好急诊,有一个患者,怀疑脑梗死,需要你下来看看。”听筒那头的声音也很疲倦。
看这情况,又是一个不眠夜。
他认命的回了一句“好”,刚出办公室的门,跟着唐惜悠实习的那个小姑娘急匆匆地从他身前跑过,到护士站停了一下,“惜悠姐,我爷爷现在在急诊科,我能去看看吗?”
见唐惜悠点头,小姑娘一刻也不敢耽误地跑向电梯。
齐天路过护士站时匆匆丢下句,“可能要收一个脑梗的患者,你准备一下吧。”
“哦,你上班之前是不是没拜夜班之神?”唐惜悠默默吐槽。
“别冤枉我,回来再说。”齐天头也没回。
这时,唐惜悠的胃部传来阵阵绞痛。
饿。
几小时前齐天给的那块巧克力,是她从午饭后唯一吃的东西,而自下午四点交班后,她连口水还没来得及喝。
可能是因为太忙,一直没觉得渴。
齐天和张兰一起到达患者床旁,老爷子已经滴上尼莫地平,看到张兰焦急的样子,齐天了然,开始做简单的评估,“爷爷,您抬一下您的双手。”
张兰爷爷按要求做,然后左手因无力掉落到床上。
齐天一边测老人家下肢的肌张力一边说,“您笑一笑。”
左侧嘴角有些歪斜。
“您这样多长时间了?”
老人家口齿不清,听起来稍微费力,他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多久了。
一侧肢体无力、口角歪斜、说话不清,这三项临床表现出现一项中风的可能性就达到72%,他又看了看片子,确定是脑梗死无疑。
跟老人家一起过来的是一个男生,看起来比张兰要小些,大概是她的弟弟吧,张兰询问弟弟,是什么时候发现爷爷这样的。
“今天早上爷爷就说手麻,我们当时以为没事,结果我夜里起来上厕所,看见爷爷走着走着突然就歪到沙发上了,我就赶紧打了120。”男生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整个人显得很无措。
“没事的。”她握了握弟弟的手,“你做的很好。”
听到姐姐这样说,男生一下子就放松下来,“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今天上大夜,刚刚看到婶婶的信息就下来了,你也是,爷爷出事你也不告诉我一声,你一个人怎么行。”张兰话里有些责怪的意味,只是单纯的心疼弟弟。
“你实习那么辛苦,我本来让我妈别告诉你,没想到她还是给你发了微信。”男生面上愧疚。
“弟弟,你能联系下你爸爸吗?你爷爷的脑部血管堵了,现在需要进行溶栓治疗,使脑血管再通,及时恢复血流,得让他过来签同意书,越快越好。”因为脑梗患者越快进行溶栓治疗效果就越好,齐天不得不打断姐弟俩的叙旧。
张爷爷的血液分析、生化全套,血尿常规都符合溶栓标准,只要家属签字并同意就可以开始做术前的准备工作。
“医生,我不能签吗?我已经成年了。”男生很着急。
“可以是可以。”齐天斟酌着,“你得告诉家长,让他们知道才行,你爷爷住院还需要陪床。”
这下男生犹豫了。
张兰自然知道弟弟为何犹豫,主动上前,“叔叔婶婶都忙,我打电话给我妈妈吧……”
然后齐天告知张哲溶栓的注意事项和风险,急诊也已通知导管室备台,接着就把张爷爷送到导管室进行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