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夏已经远去。
十一月，天清云淡，落叶枯黄凄零，秋风萧瑟，让人忍不住裹紧外衣
周末，乔以笙和萧隽淮难得都休班，处理完工作回到公寓，吕伯伯正在收拾废品，看到两人热情地打招呼，萧隽淮想着邀请老人家上楼坐坐，老人家摆摆手拒绝，“我收拾好得赶紧回去，腾腾这孩子越来越皮，隔三差五把我儿媳妇气哭，让他学习他也不听，儿媳妇被老师叫到学校好几回，考试也是一回不如一回。”
听老人家这么一说，两人同时笑着摇了摇头，但萧隽淮又一琢磨，吕腾一直挺听话的，目前也不到叛逆期，性格变得有些突然，就多问了一句还有没有其他异常。
老人家想了一会儿，最后说，“没有了，现在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老歪着个身子。”
“吕伯伯，腾腾可能是生病了，我建议您明天给他请个假，带他去医院查查，排除了都放心。”恐怕不是孩子不想好好坐和站，极有可能是共济失调的表现。
吕伯伯很信任萧隽淮，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那我赶紧回去给我儿媳妇说一声，这一两个月可把她愁坏了。”
“行，您注意安全，明天挂我的号就行，我门诊。”萧隽淮帮忙把东西捆好，放到吕伯伯的三轮轮车上拍了拍。
老人家道了声谢就骑着三轮车离开了。
待吕伯伯完全消失在两人视线中，乔以笙开口问，“考虑肿瘤？”
萧隽淮点头，乔以笙玩笑道，“吕伯伯还挺信任你的，这要是跟别人，得觉得有病的是你。”
“是啊。”萧隽淮笑笑，“免不了一顿骂。”
其实她倒觉得，即使是陌生人，也会听从他的建议去做一下检查，因为他态度随和，眉眼间的专业让人不自觉信服。
两人没再说话，上楼后乔以笙先去卫生间洗手，而萧隽淮则脱下外套，内面朝外挂在衣架上。然后打开电视，找到被乔以笙当做情景喜剧的那部医疗剧，点击播放，这时乔以笙刚好洗完出来，该换他了。
“啧，国产医疗剧的主角什么时候能不把隔离衣当风衣穿。”
萧隽淮出来时就见乔以笙摇着头吐槽，走到她身边坐下，随手拿了个橘子剥开一个口，掰下一瓣尝了尝，小幅度地皱了下鼻子，“他们扣起扣子踏踏实实搞专业，剧情简介里就不会有‘最后收获了爱情’这几个字了。”
边说边又拿起一个橘子，重复刚才的动作。
“诶，萧医生，你看这个刷手。”乔以笙指了指屏幕上的演员，笑道。
萧隽淮抬头，把剥好的整个橘子放到乔以笙手上，“手术前要真这么刷手，巡回老师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进手术室。”
乔以笙掰了一瓣放到嘴里，“你以前被巡回老师训过吗？”
“我一直都严格遵守无菌原则，经常被巡回老师夸。”萧隽淮得意地扬眉，见乔以笙吃得开心，又继续剥起第一个橘子。
“我想尝尝你的。”许是注意到萧隽淮极力忍耐的表情，乔以笙猜到他拿的那个应该会很酸。
“都一样，咱俩一人一个，自己吃自己的。”萧隽淮掰掉一大半塞进嘴里，一时间，五官有些扭曲。
“你刚刚都吃了我一瓣。”乔以笙强忍住笑意，从萧隽淮手里把剩下的那三瓣全都拿走，又把自己的放到他手上，学着他的样子全都放进嘴里，不由得缩了一下，“你这个真酸”
看着面前女孩被酸的闭起眼睛，萧隽淮一时哭笑不得，手心还有她指尖的凉意，心跳骤然快了几拍，嘴角也缓缓翘起。
乔以笙缓过来见萧隽淮在笑，佯装生气，“你之前都面目狰狞了，为了给你面子我都忍着，怎么，是我不要面子吗？”
“还是以笙考虑的周到，那我就道个歉。”萧隽淮伸手在桌上拿了块糖，眼含笑意，“看到你刚刚很可爱，一时没忍住，以后不会了。”
在她面前，他是真的不会说一句不如她意的话。
她剥开糖纸，把糖放入嘴里，“看在糖这么甜的份儿上，就原谅你了。”
“多谢以笙大人大量。”他眼里笑意更浓。
一开始他给她剥好的橘子清甜，刚刚的糖蜜甜，但都不如他的眼神。
有着让她心情都变好的魔力。
午饭他们简单做了三个家常菜，蒸了些米饭，乔以笙的胃口比以前好了不少，但却不见长胖。
萧隽淮夹了块肉放进乔以笙碗里，这是他两分钟之内第五次给她夹菜，乔以笙终于抬头，“你现在特别像好不容易等到女儿回家的老父亲。”
萧隽淮没反驳，只是说，“你太瘦了。”
“更像了。”乔以笙摇着头打量起萧隽淮，“你倒是胖。”
“听话，多吃点。”本来还想再往她碗里添两筷子，想到她可能会不自在，最后还是自己吃了。
这是他这顿饭吃的第一口。
“搬过来之后我真的越来越能吃了，你安心吃你自己的，饿不到我的。”
“那就行。”
“……”
•
吕腾挂的是上午的号，MRI检查示额叶肿瘤，建议手术治疗，吕伯伯办好入院手续，吕腾就住进神外。
上午门诊结束后，萧隽淮回病房看完病人准备去吃饭，刚到一楼，接到一个电话。
“小淮，我到了，已经跟院领导交接好了，你什么时候带我熟悉一下环境？”
“等我吃完饭。”
“那你快吃，我都等不及要见你了。”
“那太遗憾了，我不想见你呢。”
一听这语气，电话那头的人就知道萧隽淮在生气，“哥知道错了，你原谅哥行不？”
“在休息室别乱动，等着我。”语气虽然是硬的，但眼睛里带着笑意。
“得令。”那头答应的很痛快。
萧隽淮也很痛快地挂断通话。
给他打电话的人是他堂哥萧子博，大他三岁，是名演员，因长相随了父亲，眉宇间尽是凛然正气，出道二十多年几乎没演过一次反派，都戏称他是主旋律电影的御用男主，这次接了一部医疗剧，来附院体验生活。
萧子博尊重他的每一个角色，拍每一部剧之前都会深入主角所在的环境，拍戏时也极少用替身，力求每一个镜头都尽善尽美，所以基本每部戏下来身上都会添新伤。
这些年光是跟着哥哥，萧隽淮就去过不少地方，因为只要情况允许，萧子博都会带着他去看看，有一次他甚至被导演相中，差点就和哥哥一起从艺了。
工作原因，兄弟俩已经很久没有见面，这次机会难得，本应该开心才是，但前段时间萧子博喜当爸，家里人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还是老爷子出去遛弯的时候挺小年轻议论有个女歌手怀孕了，所有人纷纷猜测孩子爸爸是何许人也，当时老爷子没当回事，觉得跟自己没关系。
谁知道没几分钟就接到孙子的电话，说，自己有孩子了，明天就和孩子妈妈去领证。
老爷子血压飙升，当场表演了个气到昏厥。
也难怪萧隽淮刚刚态度强硬，明显是对哥哥的做法不满。
萧隽淮回到科室时，他哥已经跟值班的大师兄聊得不亦乐乎。
大师兄人到中年，一般同年龄段医生该有的他都有，地中海，过劳肥，还有一个刚破碎没多久的家庭。
事业得意，临床科研教学行政四手抓，忙得没时间好好陪老婆孩子，经常吃着饭睡着觉一个电话就被叫回医院，他老婆在家做全职太太，不知道谁的吹耳边风，让她老婆疑神疑鬼的，总觉得他出轨了。
他整天累得回到家就想睡，哪有闲功夫想这个，所以就一直没留意枕边人的情绪变化。
直到上个月他进修回来，正好赶上科里搞团建，合照上他揽着一个实习生的肩膀，其实当时也不是有意的，他老婆看见就开始闹，闹到离婚。
反正前妻抱怨他工作忙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从来都不知道理解他，离就离吧，对两人都是解脱。
“我儿子还挺想学医的，闹这么一出，他将来要是真的报了相关志愿，他妈还不得跟他同归于尽。”大师兄玩笑道。
“您还挺幽默。”萧子博拍拍大师兄的肩膀。
大师兄往椅背上一靠，一转脸就看到萧隽淮，吓他一跳，接着就站起来，“介绍一下，这是来咱这体验生活的大明星萧子博，这是我师弟萧隽淮。”
兄弟俩装模作样地握手。
大师兄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俩一个姓嘿，这，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演员的自我修养使萧子博看起来淡定无比，真跟第一次见到萧隽淮似的，“那挺巧的，萧医生，我就叫你弟弟吧，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萧隽淮努力憋笑，“好的呢，哥哥。”
“听说上面让您跟着我师弟？您放心，我师弟人特好，特优秀。保证一个月下来，您一般操作做的比跟您同龄的医生都规范。”大师兄揽着萧隽淮的肩膀眉飞色舞。
本来就知道弟弟业务很强，这听别人一夸又是另一种感觉，他也懒得掩饰，直接把骄傲展露无遗，“这么优秀吗。”
“那可不，有人羡慕他帅气的外表，有人羡慕他讨喜的性格，还有人羡慕他渊博的学识，而我就不一样了。”大师兄故意顿了一下。
没等他继续说，萧隽淮就笑着问，“你都羡慕？”
“给我点面子。”大师兄打了下萧隽淮的胸脯，然后看向萧子博，“我只羡慕他茂密的头发。”
三人一下开怀，萧子博把手放到大师兄肩膀上，“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