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乖孙孙，奶奶可想死你了……」
奶奶抱着周北的头，轻了好几口。
周北和亲朋好友寒暄了很久才想到我。
「昨晚陪吴总打了一夜的麻将，忘了告诉你。」
有时候我真是佩服周北，他和秦芳在一起苟且总是能想出五花八门的理由。
「今天奶奶生日，给我留点儿面子，我也给你带了礼物」
大概是心虚，周北又补了一句，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首饰盒。
刚要打开，被周北八岁表妹抢了去。
「哥，这是你给嫂子买得结婚纪念礼物吗？」
「结婚纪念日？对，昨天是我和你嫂子结婚5周年纪念日。」
显然，周北刚记起昨天那个特殊的日子。
不过没关系，我也忘了。
周北一边不自然的看了我一眼，一边紧盯着表妹的动作。
在她想打开时，拦下了她。
表妹脸上写着不开心。
「这个不好玩儿，哥哥把手机借你玩好不好。」
表妹由阴转晴，只是还没高兴多久，便对上了她妈妈凌厉的眼神。
咬咬牙便坚定说向周北说了个【不】字。
同时不等周北反应过来，抢走手中的首饰盒。
宾客也纷纷将目光投到首饰盒中。
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掉了下巴。
首饰盒里躺着的是，一颗不超过5g的金豆。
周北的脸颊蹿上一层红晕。
其他宾客也哑然。
「这么大的CEO送的结婚纪念礼物，居然还比不过我们平时买着玩儿的东西。」
「可能是觉得周太太不值吧，听说周太太不能生育，不能下蛋的鸡有什么可上心的。」
服务员的声音从角落响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扑哧】的笑声。
是秦芳，秦芳故意抓起袖子露出她曾晒在朋友圈中的又粗又大的金镯，宣誓着主权。
9
奶奶皱起眉头，瞥了一眼角落的服务员，给了助理一个眼神。
助理沉着脸示意她们闭嘴。
再怎么说，我现在还是她的孙媳妇，被外人嘲笑她脸上也挂不住。
再分别扫了一眼周北和我，好像是看穿了什么。
我对上奶奶的眼神，接过首饰盒：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喜欢黄金了，我就说前几天看你神神秘秘地叮嘱秘书买了五公斤黄金，原来是要送给我！」
周北恍然大悟：
「对，我怕你嫌弃黄金太重了，就把首饰盒拿上来了。」
「谁会嫌黄金重啊！周太太真是太幸福了。」
又是刚刚的服务员。
周北奶奶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转头对角落里的秦芳，并剜了一眼她故意露出的金镯子：
「还不快把周太太的黄金送回家。」
显然，经验老道的奶奶已经看穿了我们三人的纠葛。
周北也只能尴尬地冲秦芳点了点头。
奶奶拉住我的手，轻轻抚摸了几次，是肯定也是安慰。
宴会场上又恢复了喧嚣。
秦芳不悦地故意从周北身前走过。
只是，走到我跟前时，右脚故意绊了我。
周北下意识地扶着她，但还是没有扶住，我狼狈地坐在地上。
秦芳抚摸肚子的举动立马被奶奶捕捉到。
奶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
赶忙让身边的助理将我扶起来。
秦芳没有声张，推开周北的手，示意他赶紧来看看我。
周北才转过身来瞄了我一眼，然后又死死地盯着秦芳的肚子。
奶奶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甚至，我在她的眼神中看出了肯定的眼神，让助理陪同秦芳出门。
宴会结束后，奶奶留下了我和周北。
「周北，快跟茉茉道歉。」
周北一脸茫然。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更意想不到。
10
奶奶拄着拐杖站在周北面前，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你爷爷你爸爸都是出了名的爱妻护妻，怎么到你这，就长歪了呢？」
周北甚至都没来得及捂脸，吃惊地看着奶奶。
「奶奶，你怎么知道秦芳怀了我的孩子。」
然后又惊恐地看着我
「茉茉，你听我解释。」
「你真的是饿了，连秦芳那样的女人都招惹。」
「得亏茉茉大度，否则，你爷爷和你爸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奶奶噙着泪打断他，看着我：
「你放心，茉茉，有奶奶给你撑腰，奶奶知道你最近受委屈了。」
「但是，奶奶年龄也大了，周北父亲去世得早，奶奶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遗愿就是看到周家有后代。你放心，你是奶奶唯一认可的孙媳妇，奶奶知道你车祸留下了后遗症。就算周北在外面有了孩子，奶奶也不会让那个女人进门。」
奶奶泪眼婆娑，铺垫了那么久，终于将想说得说了出来。
我定定地看着奶奶：
「奶奶，您误会了，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我早就向周北提出了离婚，是周北……」
「你们不许离婚！」
奶奶斩钉截铁。
「周北不能和有孩子的女人结婚，会被亲戚笑掉大牙！」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甚至，对秦芳生出了一丝怜悯之情。
周北刚刚在一旁弯下的腰直了起来。
现在，他唯一的软肋也支持他。
「再说……你也不能生育了，秦芳的孩子生下来名义上还是你的孩子，茉茉，毕竟当年，小北的妈妈是因你而走的。」
奶奶的声音越来越坚定，不给我拒绝的余地，便转身离开。
在他们的眼里，以后我的人生，只需扮演好周家孙子【妈妈】的角色就可以了。
无形的火山在心口爆发。
扣了扣指甲。
周北挺直腰板，跟上奶奶的步伐。
突然一个转身，抛给我我一个得胜的表情
他似乎笃定将奶奶和妈妈这两座大山搬来便能说服我。
10
秦芳早早住进了奶奶准备的郊区别墅中安心养胎。
周北和奶奶满怀期待地地等着秦芳孩子的降临。
我搬离了周家，一个人自驾去了新疆。
以前总是围着周北和他的人际关系转圈。
现在脱离了那个曾经让我魂牵梦绕所谓的家，似乎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
在一望无际大草原上，肆意地躺着。
疆内的夏季很短，看过第一场雪后回到家时，秦芳已经将近临产了。
将放在家里的手机充上电，有一千多条未接电话。
【许茉！我用你的信息给秦芳办理住院手续时，看到了你几个月前的流产记录，孩子是我的吗？】
11
刚把周北的消息删完，电话就进来了。
「许茉，你流掉的孩子是我的还是别人的？你怀孕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知道我有多期盼有一个孩子吗？」
电话里传来周北的咆哮声。
「你在哪，我需要你给我个解释。」
「解释？周北，我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不是已经有一个马上要出生的孩子吗？」
话筒对面沉默了良久。
「许茉，所以这个孩子是……
不想听到狗叫声，匆匆挂了电话。
收拾后便沉沉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沙发好像坐了一个人。
我打开灯。
大门被撬开。
周北和一位沧桑的老人坐在沙发上。
周北胡子邋遢，穿着宽松的t恤。
「你倒是像换了个人儿似的，像朝气蓬勃的大学生。」
周北讥讽道。
旁边的老人咳了几声，打断我们：
「你们年轻人吵架把我这个老头子拉来干什么。」
眼前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当年不是您说以后许茉怀孕的概率很小吗？」
周北拿着检查单质问道。
原来是当年我车祸的主治医生。
老人抬了抬眼镜，仔细地看着手里的检查单。
望向周北：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被妈妈拼死护住头部才活下来的小男孩？」
周北眼里的不可置信快要溢出来。
「拼死护住！小男孩？」
「对啊，另外一个伤得最轻的，系安全带的是你对吧？」
老人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
车祸前，周北因为不想去上奥数班和阿姨赌气解开了安全带。
「我当时还把你们俩的的案例带给我的俩个孩子看提醒他们坐车要系安全带，没有系安全带的那个小孩如果不是妈妈超出本能反应，抱住头部，脑浆早嘣出来了，可惜了那个年轻的妈妈……」
周北眼里似乎在流血。
「至于怀孕，我记得你当时只擦破了胳膊的皮，没有影响到腹部啊。」
周北又是一个震惊。
「至于怀孕，时间太久远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你们二位可以去医院做个检查，再说我只是个外科医生，妇产科不是我的专项。」
周北在沙发上怔愣了许久。
送走医生后，我再回来时，周北瘫坐在地毯，靠在沙发上。
过了许久：
「许茉……」
「所以有生育障碍的也是我对不对？」
周北苦涩又自嘲。
「妈妈临终前叮嘱我好好照顾你是为了不让我背负害死她的内疚感生活？」
周北仰着头。
「我答应你离婚」
说完这几个字似乎掏空了他的身体。
14
一个月后，周北顺利和我领了结婚证。
周北将所有的个人财产都给了我。
我表示可以平分时。
周北噙着泪摇了摇头：
「原以为是我一直在守护你，可实际上是你在背负所有，许茉，这是你应得的。」
「你自由了。」
茉茉！
又是傅连安开着法拉利接我去国外一场国际舞蹈比赛，我当选了那场比赛的评委。
周北的表情似乎在吊丧。
「怎么他每次都出现在我最难堪的时候。」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以后你们三就是一家人了，恭喜你多了个二十岁的大儿子。」
我挑了挑眉，嘲讽道。
顾不得周北满脸的愁容，我快步离开。
13
比赛结束回国后，清点周北给我留在郊区别墅的字画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既然离婚了，就不要当小三了。」
秦芳抚摸着鼓起的肚子，带着愤恨扫描着房间里的一切。
「在外面养了小奶狗被扫地出门了还好意思收这些财产？」
秦芳看到墙上的一副八位数的画时，眼里满是不甘。
房间里正忙着帮我整理的工作人员瞬间来了兴趣，纷纷竖起耳朵：
「拿了我孩子爸爸的财产，就识相点儿，别整天缠着他。」
秦芳一改往日的温柔，狠戾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我笑了：
「秦女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这个月才和你孩子的爸爸领离婚证吧，到底谁是小三呢？」
本来假装边听八卦边干活的工人直起了腰，护在字画前。
深怕秦芳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自己担责。
秦芳并没羞愧，反而义正言辞：
「不管怎么说，周北现在是我孩子的爸爸，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财产也拿走了就不要再私会了。」
「私会？」
「你们都离婚了为什么还缠着他，不然他怎么可能不跟我领证？」
自私又凉薄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孩子就转性了呢？
秦芳给我看了周北行车记录仪的视频，周北的车确实停在这间别墅的地下室。
我从地面直接上来并没看到他。
秦芳似乎并不相信，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寻找着。
我并不想理会她，只得催促着工作人员赶忙整理。
秦芳无功而返后，便气呼呼地离开了。
打包好一切工作人员离开后，我站在楼梯口，望着这间空荡荡的别墅。
周北从地下室出来。
「许茉」
空荡荡的房间里响彻着回音。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周北似乎苍老了许多。
「离婚后的每一天，我都待在这里，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真想回到你刚来我家那年。」
「以前我就是在这栋别墅里跟你一起跳舞，妈妈在一边一边弹钢琴一边鼓励我们。」
周北自言自语。
时而啜泣。
过了许久。
「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周北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冷冷地回答：
「天黑了，我要走了。」
随即，关上门。
打开车门准备离开时，
周北追了上来，并抢先一步坐上车。
「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送我一程去奶奶家总可以吧？」
我还没开口，一束刺耳的光射来。
前方一辆红色的车撞直愣愣地加速撞过来。
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医院躺着了。
「姑娘，你真幸运，送来三个，严重的那两个，一个死了，一个截肢。」
死了？是周北吗？
护士摇了摇头。
「是那位肇事者孕妇了。那位男士高位截瘫，我们到现场时，发现是他护着你，你才死里逃生。」
14
我和周北道谢时，奶奶坐在周北床前抽泣。
周北不说话，似乎不能接受床上空荡荡的腿。
看向我时，眼里充满着悔恨。
「茉茉，可以，再陪我一会儿吗？」
周北用祈求的语气跟我说道。
「我知道，现在的我，不配强行留下你。」
周北看了一眼床上空荡荡的裤管。
「能不能，看在，我们那未出世的孩子的面子上……」
周北的喉咙沙哑。
我的胃里开始翻滚：
「周北，你还好意思提孩子？」
周北显然没想到我会反驳他。
「她本来是可以活下的，是你，是你让他感受到来自亲生父亲对女性的恶意，你把我和秦芳当成什么了？一个给你提供情绪价值给你提供生育价值的物件吗？」
周北沉默了许久没有开口。
低下了头。
「茉茉，我都听说了，是奶奶不好。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你可以不要离开小北吗？现在，他没有了你，也没有了孩子，剩下的日子，应该怎么过啊。」
奶奶的语气中充满了绝望。
同样绝望的，还有周北。
我摇了摇头。
奶奶黯淡了下来。
「都是秦芳那个贱人，弄丢我的大孙子不说，居然想杀你。」
「还好我家小北，有情义，不然今天截肢躺在这里的就是我的茉茉了。」
奶奶暗示我，是周北救了我。
周北眼里出现了一丝希望，甚至是企盼。
只是，这种期盼很快在对上我的眼神后便消失了。
我笑了笑。
还不等我回复时，警察走了进来。
「请问你是周北吗？」
周北慌张又惊恐地点了点头。
「你现在涉嫌一起谋杀案，请你配合我们调查一下。」
「谋杀？怎么可能，明明是秦芳那个贱人吃许茉的醋，开车撞得许茉，我们小北是为了救她才被截肢得。」
奶奶愤懑道，并张开双臂拦着警察上前。
「请无关人员出去一下。」
警察毫不留情地将奶奶赶了出去。
关门时，将周北眼底的恐慌尽收眼底。
我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住院期间，护士将周北的八卦传了个遍。
原来是周北自从知道自己身体有问题后，就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果然不尽人意，极难怀孕。
而秦芳年纪较大，医生告诉他，他们俩怀孕的概率几乎为零。
周北便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调查了秦芳。
果然发现了端倪。
孩子不是周北得。
周北崩溃之余，产生了复仇的想法。
在秦芳的车里做了手脚。
秦芳那天本想质问我，谁知没刹住车。
秦芳是高龄产妇，本就比较虚弱，没能挺过来。
周北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的那天，奶奶哭得晕了过去，不久便撒手人寰。
我陪着傅连安安葬好秦芳后，送他去了机场。
我将大部分财产捐给了儿童福利机构。
希望他们能有个比现在更好的童年。
比现在更好就行。
我也是如此。
走向前方，迈向我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