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五郎出发去荒北采石场的日子,与徐家跟随皇上去雾山围猎是同一天。
今年围猎的地点选在雾山。
此山巍峨秀丽,延绵千里,有奇峰峻岭,有湖泊沼泽,是炎炎夏日避暑休憩的绝佳去处。
圣上恩泽,凡四品以上官员子女,均可前往。
每年围猎都是京城各大官员为自家适龄子女相亲的绝佳机会,若能得到圣上赐婚,那可是天大的荣光。
今年,徐家夫妻破天荒的一起携爱女和九郎陪圣上围猎,一时间各种猜测纷纷而起。
行进的队伍在日暮时分才抵达,驻扎在一片空旷之地。
圣上的营地位于最中央,明黄色的宽阔营帐彰显着独属于帝王的权利和地位。营帐的四周早就搭好长廊和看台,大臣子女根据父亲的品阶也被安排在不同的营帐。
在马车上坐了一路的徐娇娇,刚到地方就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
她要去找九哥哥,将一件昨晚从八哥房里搜来的好东西交给他。
八宝拦住她说:“围猎时男眷和女眷是分开安排,女眷住在守卫森严的内环,男眷住在外环,非通禀不得擅自进入。”
“这有什么难?”徐娇娇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一盏茶后,八宝借口支开两名护卫,让女扮男装的小姐悄悄溜走。
猎场四周,树林环绕,行成一道天然屏障。晚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像精怪们的窃窃私语。厚厚的落叶层层堆积,每走一步,都会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徐娇娇弓起身子,将身形藏匿在月光的阴影里,脚步轻缓而谨慎。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狼啸,她瞬间紧张到屏住呼吸,直到那声音消散,才敢缓缓吐气。
刚开始非常顺利,徐娇娇靠着自己娇小的身体,或蜷缩在灌木丛后,或藏匿在长草丛中,一次次化险为夷,终于绕过所有守卫,来到最后一关。
只要穿过最后一道守卫就可以来到外环,待看到负责最后一道守卫的人,她好不容易放松的神经又紧张起来。
守卫者是范子阳。
上一世徐家落魄后,范子阳仗着跟张相国是姻亲的关系,当街调戏她。四哥和五哥气的当场揍了范子阳。哪想到这范子阳这么不经打,当晚就不治身亡。范家闹到圣上面前,告四哥和五哥草菅人命,圣上判四哥和五哥秋后问斩。
她为了救两位哥哥才不得已自荐去幽川,跟那个可以当他爷爷的老皇帝和亲。
这一世,她才不想被那个范子阳抓到,再给徐家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徐娇娇环顾一周,看到二环边缘有棵树,那树长得枝繁叶茂,粗壮的枝干早就伸到三环外。
幸好哥哥们早就教会她爬树。
徐娇娇心中庆幸,用力一跃,抱住树干熟练地往上爬。
好不容易终于爬到三环外的枝干上,不料,一只松鼠突然从暗处窜出来,徐娇娇受到惊吓,身体一晃,从树上直直掉下去!
她摔的七晕八素,想要撑起身体,却发现手下并不是硬冷的地面,而是一具温热的身体。
徐娇娇借着月色俯身仔细看去。
“怎么是你?!”徐娇娇瞬间从那人身上蹦跳起来。
李元祺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冷笑道:“怎么不能是小爷?!”
此刻,他仍能嗅到一种香甜又清新的独特味道,像清晨的甘露又像晚秋的丹桂。
一种无法言说的悸动让他耳根发烫。
“太后娘娘不是罚殿下禁足吗?”
徐娇娇明明记得禁足时间是十天。
“你关心小爷?”李元祺语调难掩心中欢喜,把徐娇娇知道他禁足的事,理解成她在关心他。
今日,他让小安子找了两身侍卫的衣服,混在围猎出行的队伍里。
理由是不放心徐家人,所以要亲自盯着,万一徐家人出尔反尔,他也好第一时间站出来拆穿徐家人的假面具,让父皇好好责罚徐家。
真实意图是想仔细观察徐娇娇,弄清楚她哪里来的胆子敢闯进他梦里!
“臣女……”徐娇娇觉得他今天的表现有点不太正常,小心翼翼地问,“没有砸坏殿下吧?”
李元祺摇摇头,又紧接着点点头。
徐娇娇不明所以,心中忐忑不安,状似不经意地挪到自认为还算安全的距离,将他仔细打量一番。
“殿下若想追究臣女的过失,能否晚些时候再来惩罚?”徐娇娇用商量的语气,见李元祺微微蹙眉,却没出言阻止,稍稍放下心,急道,“劳烦殿下稍候片刻,臣女去去就回。”
说罢,徐娇娇作势要跑,李元祺反应极快,一把拉住她。
徐娇娇生怕他反悔,扭头说道:“殿下若是不放心,可跟着臣女。”
小安子本想也跟上去的,被李元祺的一记冷眼刀逼停在原地。
猎场的夜色愈发深沉,抵达营地后的众人早早地歇息安置。
徐娇娇一眼看到了徐家的旗子,脚步不自主地加快,全然没了刚才躲避巡逻时的谨慎。
李元祺稳步跟在她身后,对她的举动感到好奇。
徐娇娇悄悄摸到九哥营帐附近,只见两名守卫碰巧在营帐附近巡视,她怕被人发现,迅速绕到营帐的后身,打算从后面钻进去。
李元祺面色一沉,拉住她低声喝道:“你穿成这样出来,是为了见野男人?!”
他心情不佳,连带着语气都恢复了以往的冰冷。
徐娇娇有点想笑,指了指营帐上插着的旗子,澄清道:“臣女去见九哥哥。”
李元祺想起徐家有九个儿郎,这次参加围猎的是从未在公众面前露过面的九郎,听说生母是个青楼女子。
有那样的生母能养出多好的孩子?
李元祺皱紧眉头,问道:“见他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达成承诺殿下之事。”徐娇娇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坚定。
李元祺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不悦道:“你们徐家将承诺小爷之事,压在一个庶子身上?”
闻言,徐娇娇心中暗道不妙。
当初她承诺李元祺,徐家儿郎会夺冠时,故意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承诺是她的哪个哥哥。
“殿下有所不知,九哥哥虽是庶出,却是臣女九位哥哥中能力最强的。这些年他始终蛰伏在家中,外人并不知晓他的能力。正因如此,由他出马才能出其不意,克敌制胜!”
言毕,徐娇娇心里暗暗对其他八位哥哥说了句“抱歉”。
李元祺微微沉吟,逼问道:“你说的好听,若他输了呢?”
徐娇娇深知此事不能善了,她决定豁出去了,先稳住这小魔头再说。
“臣女自愿入宫当殿下的婢女,供殿下差遣,偿还殿下借枪之恩。”
李元祺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忽然有点期待徐家输了比赛后的事情。
见他松了手,徐娇娇立马掀开营帐钻进去。
李元祺神色莫辨,半柱香后,消失在夜色中。
营帐中。
徐娇娇蹑手蹑脚地走到徐慕容身后,猛地捂住他的眼睛,故意伪装声音,沉声道:“徐慕容,猜猜我是谁?”
鼻尖熟悉的气息让徐慕容立刻认出她的身份,淡定地放下手中正擦拭武器的布,笑道:“一只小野猫。”
徐娇娇轻笑,“喵喵”地叫了两声,开心地松开手。
徐慕容转身打量她,微微蹙眉,问道:“你穿成这样,是母亲应允的?”
徐娇娇先是央求他保密,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副特制的手套,叮嘱他明天围猎一定要戴上。
“这是八哥的东西。我不要。”徐慕容一眼就认出来,并没有接受。
徐家八郎虽然身体不好,发明创造的本事却是无人能及,总能捣鼓出新鲜玩意,讨娇娇欢心。
“明天的开场赛上,女眷只需要象征性地跑两圈,随便拿个彩头就行,不用真的比试。这副手套不但轻薄透气又柔软,还特别耐磨,戴上之后无论握多紧的缰绳,手一点也不会痛。我好不容易才从八哥那借出来的,如果你不用,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八哥什么时候回家的?我怎么不知道。”徐慕容说话一针见血,戳穿徐娇娇的谎言。
徐娇娇还没来得及编好词,侍卫在账外禀报说慎刑司的马大人来了。
听到“马大人”的名字,徐娇娇感到不解。
足不出户的九哥哥在京城没有一个朋友,更不可能认识朝堂中人。
徐慕容自然知晓马大人的来意,却不想节外生枝,柔声道:“我让无忧送你回去。”
徐娇娇连连摇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还没搞定李元祺呢,不能让九哥知道她又闯了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