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昏黄的吊灯顺着天花板在半空里摇摇晃晃。
包间里的音乐是一首耳熟能详的钢琴曲，顺着房间角落的假山里悠扬且慢的慢慢飘了出来。
四四方方的桌子上收拾的很干净，中间用假花和香薰布景，还有零零碎碎的花瓣。
傅星把包放在身后，她脱了外套，只穿着内搭的毛衣和裤子，散着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她一个人坐在一边，而对面就是傅天方。
傅阳和袁媛坐在一起，她们两个都在玩手机，傅阳根本不在意场合，手机里的软件发出巨大的声音。
她随着那些可能搞笑的视频，笑的前仰后合，脱下外套的傅阳，眼睛上金光闪闪的眼影隔着十米的距离，都能闪瞎人眼。
遗传了袁媛女士的相貌，傅阳长的也挺好看，可是被脸上的浓妆盖住，整个人搭眼看过去，就是夜店风。
包间里静悄悄的。
隔着有些远的吧台，只有一个穿白色厨师服的星级厨师，在给几个人做饭。
滋滋啦啦的暴油的声音，和香喷喷的属于肉食的味道，被搁在那个吧台里边，只是偶尔能传过来一点点。
傅天方把袖子撸到胳膊肘，他手肘撑着桌子，“咱家公司的法律顾问团还缺个管理，前两天钱律辞职了，估计家里出了点问题。”
“法律这块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想着给你留着，你什么回家？”
傅天方说话的时候，袁媛抬眼看了看傅星，她莫名的冷笑一声。
只是傅阳的手机声音太大，被压了一些，可是傅星听到了，傅天方也听到了。
傅星抿着嘴，她现在是个无业游民，整天无所事事，可是关于傅天方的建议，傅星也不想考虑。
她学法律是为了帮助更多人，虽然说这个梦想有些中二，可确实是傅星内心里的想法。
一旦去了家里的公司，无非就是见天的蹲在部门，跟其他人大眼瞪小眼。
她的手指头不自觉的捏了一下衣角，“爸，我打算年后再找工作。”
现在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再加上天气冷，傅星并非一个勤快的人。
傅天方点头表示赞同，“可以，年前公司里的运作不需要你立刻上岗，等年后公司统一入职，你再过来。”
他说的理所当然，而傅星就摇头，女孩子抬起来的眉眼轮廓和傅天方有些像，只是比起傅天方的英武，多了很大程度的精致。
“我会去律师所应聘。”
“本来今年我也该毕业了，我回来的时候，导师给了我介绍信，也联系了国内的好友。”
“我收到了那边的年后面试邮件，所以……”
随着傅星说话，傅天方的表情没有多大波动，可是这人背靠着餐椅，这仿佛成了父女两个之间的战斗。
“家里的公司容不下你吗？”
傅星摇头，“我想到外边试试。”
“女孩子试什么，我给你铺好了路，你只要规规矩矩的按照路线往前走。”
“我是你爹，我能骗你吗！”
他的声音提高。
傅星的脸色倒是凉了下来，这么多年，她很少和傅天方联系，或许就是这样，傅天方总是有些大男子主义。
不仅要求妻子，也要要求女儿，所有人都要按照他的要求，但凡有不顺他的心意的，总会这样毫无用处的批评。
傅星的眼睛余光扫过一旁坐着的傅阳，印象里的傅阳，还是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子。
穿着粉红色的公主裙，手上总是拿着个仙女棒，跟个弱智似的，见谁点谁。
一会说把人家变成猪，一会说把人家变成狗。
就是没有一个好东西，她倒好，把自己标榜成公主，还得坐南瓜马车的那种。
那时候家里的管家和阿姨以及浇花园的园丁，为了自己的工作，不得不陪这位小公主演戏。
傅星比傅阳大一些。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读书，累的时候就顺着窗户往下看。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傅星曾经阻止过傅阳，她说老师说这样是不对的，好孩子要学会尊重人。
她的语气带着劝慰，可是对于傅阳来说，这人抿着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眼泪，哇哇的哭着跑回屋子里了。
傅星站在楼下还一脸懵，旁边的管家也表示不懂小姐的脑回路。
等了几分钟左右，傅阳拉着袁媛的袖子，一脸委屈的出来了。
袁媛甚至没有过问傅星，究竟发生什么了，她的脸色刻薄，连带着本来风情万种的一张脸也吓人的很。
“傅星，你为什么欺负傅阳！你都多大了！不知道让着点妹妹吗！！”
大概所有的问罪，都是以护短为原形。
傅星那时候还小，她双手背在身后，“我没有，我只是……”
可是袁媛不需要她的解释，她只是为自己的女儿出气，诚然这个错究竟是不是傅星犯的，她不在意。
前妻留下来的孩子，本来处境就尴尬。
傅星被袁媛说了一顿，毕竟是个孩子，她的眼泪憋的眼眶通红，可是没有掉下来。
解气的袁媛脸上终究带了点纤细，她蹲下来给傅阳擦眼泪，语气满是温柔。
“乖，一会妈妈给你买玩具，好不好。”
那个离开的一大一小的背影，傅星记了很久。
后来她学着不去多管闲事，每次傅阳在做那些智障的游戏。
她只会把屋子里的电脑声音加大，听里边的英语听力。
到高中的时候，傅星就住校了。
从那以后，不怎么经常回家，自然和傅家的其他人就不怎么见了。
只是不知道以前那个喜欢公主裙的，怎么成了现在的夜店小公主。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活该成为联姻工具吗，女孩子就要被你牵着鼻子走吗。”
“你当初让我出国的时候，想过你是我父亲吗。”
傅星的语气和脸色一样薄凉。
或许是被傅星的表情惊醒，傅天方顿了片刻，软了下来。
“傅星，我早就给你说过，出国只是为了镀金，爸爸并不需要你有多大本事。”
“我跟你简伯伯聊过了，他的儿子跟你差不多大的年纪，最近可能有些忙，等过年那时候，你和他见个面。”
“年轻人多聊聊，以后相处的时间多着呢。”
傅天方摆明的意思。
而傅星也反应过来，那句早就说过，这不就是所谓的联姻么。
女孩子轻笑一声，她不认识所谓的简伯伯，估计也是傅天方生意上的朋友，两家有合作，是以结个亲家，以后各自坑对方的时候，都有底气。
她本来想反驳。
可是没等开口，一旁边没有说话的傅阳，却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那头披肩发跟炸了似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涨的通红，她手机还没关，上边的音乐声音很大，袁媛随着她站起来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人的手臂还保持着明显拉着傅阳没拉住的动作，神色有些尴尬。
傅阳的语气直接盖住手机的音量。
“爸！”
“你生意归生意，不要打承哥的主意！”
傅阳看着傅星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轻蔑，仿佛傅星是她多看不上的人物。
袁媛从身后拉着闺女的手，她倒是带着陪笑，在傅天方身边，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女人，也变得有些低三下四。
“阳阳不是这个意思，你们聊你们的。”
她往后使劲拽了拽傅阳，结果没拽动，傅阳整个人犟的很，直接把怒火发到傅星身上。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不清楚吗？这么多年，家都回不去，还想着见承哥。”
“我告诉你，不管爸爸说了什么，你把自己的那点小九九收好了，不然我可不会因为你姓傅，就放你一马。”
傅阳抬着脑袋，一身的流里流气。
傅星一句话没说，结果被人嘟嘟嘟的怼了一顿，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在傅天方刚想开口的时候，傅星手指敲了敲桌面，这顿饭，怕是大家都别想吃了。
“我是什么东西？”
“我母亲在傅家的时候，你妈还是个秘书呢，你懂你是怎么来的吗？”
“你是你妈小三上位的产物，这么多年，我以为你至少长点脑子，没想到还是那个弱智。”
“我为我高看你一眼而给我的眼睛道个歉，毕竟看到你，我就觉着瞎了一半了。”
律师的嘴不是嘴，天上刀子掺黄泉水。
傅阳露在吊带外边的胸脯上下起伏，她嘴里的国骂还没开头，就看着傅天方猛的一拍桌子。
那边做饭的厨师被吓得一激灵。
倒是这边剩下的三个人，各自保持着自己的表情，毫无惧怕的感觉。
“够了！”
“丢不丢人！”
傅星把头发捋到耳朵后边，她依旧是那个看起来清冷的女孩子。
绕是袁媛也不得不承认，在长相这块，傅阳确实没办法和傅星比。
她在傅阳很小的时候，就着手培养傅阳的审美，可是越长大，傅阳越歪。
好好的女孩子大学也不上，整天跑去酒吧蹦迪，一说还振振有词。
说自己家这么有钱，她干嘛还要工作。
爸爸挣得足够自己花很长时间了，再说了，爸爸不是打算和简家联姻么。
简家家大业大，傅家和简家相比，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她现在玩，以后到了简家，照样当少奶奶。
——
我不懂法律。
所以写的也是门外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