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陆则的表达让傅星摸不着头脑。
她还没来得及问一句,怎么个挺好的法。
上边教授嘴角微微一笑,这人双手撑在讲桌上,前身弓着,语气里还带着调笑的意味。
“关于我身后的这道题,我要找一位同学起来回答。”
“陆则……”
教室里瞬间安静。
大抵和陆则做过同学的都知道,很少有老师会找陆则起来回答问题。
以他们的意思,如果有一天,陆则需要靠提问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那么不是陆则的问题,是老师的问题。
选修课的教授不怎么经常来a大,可是每每有同其他教授炫耀的时候,陆则会是他第一个贡献出来的祭品。
和其他同学一样惊讶,陆则刚刚松开傅星的手打算站起来,讲台上的导师下巴抬了抬。
“……旁边的女生,穿白色毛衣的。”
如果说陆则站起来是胸有成竹的话,那么傅星就是束手无策。
黑板上的公式看起来陌生又复杂,她跟个大棒槌似的,这时候倒是挺害羞的,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来陪男朋友上课的。
可恨今天作什么妖,乖乖在宿舍里睡觉它不香么,傅星内心活动极其丰富,整个人双手背后,看起来乖乖巧巧的。
“老师,我不会。”
天地良心,是看都看不懂!
陆则站在傅星身边,这人的神色坦荡,他比傅星高,两个人胳膊贴着胳膊。
“老师,这是我女朋友,陪我上课的,她不是我们专业的,关于你身后的公式解法……”
陆则只不过说了两句话,讲台上的教授脸色带着了然,他冲着这个方向摆了摆手。
“我知道,小姑娘看着面生,我就是看课堂气氛不是很活跃,所以逗逗你们。”
“看吧。”
教授把脸左右转了转,如同一只得逞的狐狸,那股子笑容里还有不可言说的得意。
“都打起精神了吧,我们接着上课。”
傅星也是没想到,合计自己的作用,不仅可以作用于陆则,还能作用于课堂。
她鼓了鼓嘴,同陆则一起坐下,小声的吐槽,“你们老师的脑洞也太清奇了。”
陆则眉眼含笑,他拍了拍傅星的手背,“下次还来么?”
不!来!
好像这一次之后,陆则和傅星的关系,才算是公之于众。
那些高举陆地星空大旗的cp粉,简直是喜大普奔。
甚至于后来傅星学会看论坛之后,还在这次的帖子下边,看到了许多人的回复。
他们的楼越来越歪,到最后成了给陆则傅星未来孩子取名字的程度。
毕竟以颜狗们的想法,以后偶像和校花的结晶,那张脸估计要震惊部分地区的吧。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部分地区包括的地域着实太大。
傅星好奇校友们的文采。
她还拉着陆则一起见证奇迹,说是如果真的有特别好听的,当然,一定会有特别好听的。
毕竟都是高材生么。
——
陆天帐篷!
陆水青山!
陆毛龟!
陆碌!小名无为!
那应该是一场战争。
每个回复下边,都有不同的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傅星终于知道高材生们的文化,只要他们愿意,全世界都能捧给你,可是在调侃这块,有文华才更可怕!
偏偏陆则摸着下巴,他指着中间的一个,陆人笙。
“陆取自我的姓,人取自你的傅的偏首,笙表达了我们俩共同的结晶。”
“不错不错,我喜欢。”
那天傅星差点把陆则给打死!
——
中午是陆则做的饭。
这人手艺还不错,傅星在洗手池那边帮忙洗菜。
“下午回去吗?”
出门的时候,傅星把空调关了,所以屋子里有些冷。
她还穿着大棉服,整个人有些不方便,陆则没觉着冷,就穿了个线衣炒菜。
油烟机的声音有些大。
他摇头,“今天请了一天假,可以陪你。”
女孩子的头发散了两缕在额头前边,傅星把手上的青菜一个个捞起来放回盆里,她没回头。
“不是有人找你么?会不会是很重要的事情。”
傅星承认,自己这一刻是藏了心思的。
她喜欢陆则,不想把这人让出去,可是陆则太优秀了,她现在到底没有信心。
那个陈可颂,傅星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很好的女孩子。
陆则翻手把锅里的鸡翅煎的两面金黄,他语气里带着随意。
“没事,你最重要。”
这是变相的承诺,也是为了压稳傅星内心里的不安。
或许别的男生,会说很多的情话,可是于陆则而言。
这一句你最重要,就是最好的情话。
——
饭桌的旁边摆了个透明的玻璃瓶。
里头是种类不一的干花。
傅星和陆则坐在一起,两个人对于对方的口味都清楚,是以连盘子摆放的位置,都不需要调整。
中间傅星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吃的差不多,划开屏幕就看着秦以以发来的语音。
一大段。
傅星无奈的揉了揉额头,她点了播放键。
里边女孩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应该是一个色站在有风的地方。
“傅星,那个小孩子死了。”
……
秦以以来之前接到的案子,本来以为不过是法律咨询,那对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夫妻不甘不愿的把孩子带了回去。
那之后秦以以本来想再次关注一下事情的后续发展,可是一来没有夫妻的联系方式,二来手上也有新的案子。
等着她再次看到关于三个孩子的结局的时候,已经是在新闻上了。
两个大点的女孩子,穿的破破烂烂的,面对镜头的时候,还带着不知所措的恐惧。
她们身后背着一个小小的身体,孩子的手脚冻的皮开肉绽,这么冷的天气,连双鞋子都没有。
记者问她们,“你们爸爸妈妈呢小朋友,怎么自己在这里翻垃圾桶啊。”
那个大点的女孩子会说话,她托了托身后脏兮兮的毛毯,语气又小又怕。
“爸爸妈妈不要我们了,饿,所以来找吃的。”
人总是有怜悯心的,记者身后的摄像师,默默脱下外套,然后给那个大点的孩子披上,旁边还有看热闹的路人。
他们看小点的女娃娃,也是冻的哆嗦,于是,脱棉服的,脱鞋子的,送热水送暖宝宝贴的。
记者忙碌的记录着这一幕,也是这时候,路人之间有人惊讶的喊了一声。
“哎呀,你身后还有个娃娃啊,哎呀!死了!这娃娃死了啊?!”
采访是直播。
当时秦以以从热水间接了杯热水,路过电视那块,不过是随意一撇,看着女孩子熟悉的脸,她才晓得这是那对夫妻带来的孩子。
随着那一句,孩子死了。
秦以以手上的杯子突然掉在地上。
她眼神里带着不可置信,在警察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不会丢弃孩子的那对夫妻。
在出了律师所的大门之后,消失不见,那个还在吃奶的小娃娃,死在了这个冰冷的冬天。
本应该坐在教室里读书的两个女孩子,却在翻垃圾桶。
秦以以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她做了律师有几年,期间也见过不少的案子。
人性本就无常。
被几个儿子扔在破旧茅屋里的老母亲多的是,在以前贫苦年代能够养活一家子的母亲,在这个富裕的生活里,却活的苦不堪言。
秦以以努力争取,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可是这次,她想过父母会对三个孩子不好,可是没有想过,孩子们的结局如何。
电视里的直播还在继续。
路人们七手八脚的把女孩子身后背着的小娃娃放下来,那个脸色青紫的孩子,穿了身破旧的秋衣秋裤,连双袜子都没有,死之前手指还放在嘴里,努力吮吸。
因为有摄像头证明,路人们语气里带着可惜,还有谩骂那对夫妻的。
摄像师把镜头拍的清晰可见,但是孩子的尸体只能被打上马赛克。
大点的女孩子抿着嘴,对着弟弟的尸体,手指搅着衣服的一角。
她想要表达并不是自己的错,或许以前的不受宠,让她习惯性的在听到责怪的语气的时候,苍白的为自己解释。
“我昨天找到半盒米饭,可是弟弟不吃。”
“妹妹饿了,就给妹妹,我不知道弟弟不动了。”
女孩子开始抹眼泪。
她手上的冻疮太过明显。
趁着地上小小的尸体,那场面凭白让人难过。
秦以以见过尸体,她们学法律的,跟法医也就差了一个字。
傅星在电话这头,面无表情,她从秦以以的叙述里,仿佛看到了那个画面。
导师以前总说,我们不能为所有人伸张正义,可以我们能为所见所闻,贡献自己的力量。
一直到警察过来,人群还是没有疏散。
秦以以等到记者对着摄像头说,此次事件我们会持续关注。
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秦以以有些难受,她莫名想起那天两个女孩子接过面包时候的羞怯。
她们虽然很饿,但是有礼貌,会小声的说谢谢。
秦以以没有给傅星打电话,她怕自己会哭出来。
虽然现在的秦以以,已经哭了。
傅星沉默的半闭着眼睛,身上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