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梦初醒忆前尘
不语西2021-08-01 15:573,634

  引子:

  袖袍一挥,忽然渐入一幻境。

  只见园内奇树异木无数,看似普通,实则未闻。

  “花树同园不同根。你看这棵树。”

  只见这树有一主干,主干分叉无数,叉又分枝无数。

  “这树根乃盘古开天辟地而出,”玉白的手指向其中一根树叉,“这一树叉便是你和她所在的历史,”又指向树叉中的其中二枝,“这一枝是你所在的历史,自秦时由扶苏登位;这另一枝是她所在的历史,秦时由胡亥登位。你看你的这根树枝,上面这一片叶子。”

  叶子呈雪花球状,晶莹剔透,仔细观察如入万花筒般,世间万态尽在其中。

  “这片叶子便是你那一世的历史。她坠崖自尽,你相思至死。”

  又指向相邻的另一片叶子:“这片叶子便是你现在所在,她终得一生幸福,你正修仙。你看,你我二人正在其中。”叶中出现幻像,正是他二人于园中目观一叶。

  “这片叶子,是他为她所造。你,也要为她创造一片叶子吗?”

  他轻轻点头。

  “你看,这园中树木无数。我们不过身在其中一叶。”

  他依然点头。

  “这园子,不过是沧海一粟。园外仍是大千世界。”

  “弟子不悔。”

  “你果然渡不过这情劫。”他轻叹,“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即便为她创造一片叶子又如何?之前那片叶子仍在。等叶子渐渐枯萎,树也会死去。不若修仙,成仙后寻她来世,渡她成仙,你二人便得永恒。”

  “来世太久,只求今生。”

  正文:

  落西是被心口的疼痛唤醒的,只觉得像是有人用锤子慢慢钉入她的心脏,再缓缓抽出,如此反复。她感觉窒息般的难受,喘不过气,像梦魇般无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黑压压的一片忽而变得混浊,眼前是灰蒙蒙的,像置身于盘古未开天地般的混沌。

  忽的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刺耳得像一支穿云箭破开了她的混沌世界。

  像落水的人终于从水中跃起,她猛然惊醒。

  此时天微光,让人分不清是黎明或是黄昏。桌上的油灯早已燃尽。

  她看着眼前并不陌生的木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凹陷下去,阴影重重,似是多日未曾安眠,整个人几乎瘦骨嶙峋。

  无数的记忆争先恐后般袭来将她淹没,巴掌般大小的脸苍白得无一丝血色。

  她双手极其用力地按着太阳穴,仿佛一松手脑袋便会炸开般。

  她明明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却又有着这个朝代的记忆。

  她原本是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但关于那个年代的记忆,似乎又变得极其遥远,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她只是去现代走了一遭又归来罢了。

  关于这里的记忆却愈加清晰起来,似乎这里才是真正的现实世界。

  现在的朝代是四五八年,她本是东极国一富商安莫山之女,可惜生母叶茗身份卑微。

  叶茗幼失双亲,自小流落红尘,却出淤泥而不染。其面容清秀淡雅,谈不上倾国倾城,但才艺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一曲莫凝愁,让安莫山于花楼中对她一见倾心,不惜重金为她赎身。

  在安莫山纳她为妾后,也曾对她宠极一时。只是她性子淡泊,对安莫山总是不冷不热,慢慢地安莫山有了新宠后便也不再专情于她。

  如此冷清地过了几年,一日,安莫山醉酒后来了她的院子。然后,她便有了身孕。

  安莫山子嗣艰难,在此之前,仅有一庶子,却是自小体弱多病。得知此事,安莫山极其重视,对叶茗恢复往日的情深。

  但不久后,安莫山正妻崔若儿也传出有孕的消息。安莫山大喜,正妻所出乃嫡子嫡女。若是男子,便也后继有人了。

  终于,十月怀胎后,在一个秋日的黄昏,叶茗足月生下落西,安莫山取名安静子。可惜,静子这位富贵之家的二小姐只做了不到一日。

  当天子夜时分传来,崔若儿早产,崔若儿怀的本是龙凤胎,可惜生下只有一女儿存活,男婴当时已是没了气息。

  其后,便传出二小姐克死三少爷的消息。

  叶茗听闻,还是一如从前,没有一句解释的话语。

  安莫山大怒,未等次日天明,母女二人便被遣送到了离京都百里之外的福德院。

  这福德院位于东极与南国交界处的金秋村,村落间也算山明水秀,只是地理位置偏僻,又位处边境,少有人烟。村里总共只有数十人家,胜在民风纯朴。

  这原是安莫山的老祖母命人建了来做养老之用,可惜建好后还来不及入住便去世了。从此,这里便再无人来。

  这边叶茗刚生产完,马车便没日没夜地跑了三日,她的身子也从此落下了病根。

  此次她只带了一个贴身丫环,叫温碧。自她在花楼中便跟随着的,二人情同姐妹,多年来一直相互扶持。

  温碧已于数年前嫁了府中的一位护院,两年前也生下了一对双生女儿。因是有家的人,本可不必跟叶茗走,但温碧却以死相逼,誓死追随。

  拗不过她,那护院便给了她一封休书,连带着两个女儿一并嫌弃,逐了出来。

  安府里的管事,每隔半年便来探望一次,添送些财物。

  另外府里也派送了两个下人跟来,一个婆子和一个车夫。平日里这婆子做些粗活儿,车夫做些劈柴担水的体力活儿,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不曾想几年后,那婆子却不知何故跑了,随后,车夫也不见了踪影。那时静子还小,自是无印象。

  后面便请了隔壁的一个寡妇春花婶儿来帮忙做些粗活儿。春花婶儿刚丧夫,带着一个一岁的女儿香儿住进了她们院子里。当然,这是后话了。

  在静子印象中,她从未听娘亲提起过爹爹,娘亲总是安安静静的,像一副水墨画。

  小时候,静子有段时间总爱追问着爹爹,但一问,娘亲便沉默以对。

  后面她偷偷问碧姨,碧姨也总是三言两语便带过。慢慢地,懂事的她也不再过问了。

  其实,在静子六岁时,安莫山庶子病死,除了正室所生嫡女,便再无所出。本想接静子母女归来,但一想到叶茗总是淡淡的神情,加上旁边有心人提起当年之事,便又断了这个心思。

  任由她们在福德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落西仍记得,后院里,紫藤花落了又开,池塘里的水碧绿碧绿的,风一吹,水面便荡起温柔的涟漪,有时,也会落些花瓣飘在上面。

  安静子就托腮趴在池塘边,歪着扎着双平鬟的小脑袋静静地听叶茗弹着古琴。

  这一古琴,是当年那安莫山追求时所赠。古琴名莫兮,音质极佳,是一把价值不菲的名琴。跟随她时日久了,似乎也有了些灵性。

  叶茗经常反复弹奏一首曲子,静子问是什么曲子,娘亲说是相思子。曲子如泣如诉,哀婉缠绵,将相思之情刻画得淋漓尽致,闻者动容。

  至今回想起来,仿佛耳边仍回绕着这缱绻相思之音。这是静子最美好的印象了,美好得像一场醒不来的梦。

  ***

  花开花谢,春去秋来,转眼便到了静子十二岁这年。

  村子里并无夫子,但叶茗本身才气极佳,在她悉心教导之下,静子青出于蓝,举手投足之间虽称不上大家闺秀之姿,却隐有超尘脱俗之风。

  那日,极其好的春光暖暖照在她身上,她在后院石凳上弹奏着娘亲的那首相思子,叶茗静静倚坐在紫藤花树下倾听着。

  一曲终了,她轻声道:“静儿,你琴棋书画皆胜我一筹,可惜这首曲子你弹出并无意境。将来,若是你尝过相思的滋味,只怕会是闻者落泪。”只是,娘亲不希望你尝到这样的滋味,情字何解,叶茗想着,神情暗淡了下去。

  静子手从琴弦滑落到腿上,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娘,您可是想爹爹了?”就让她问这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问了吧。

  叶茗听后,眸色一暗,低下了头。似是摇头,又似是未曾动过。

  微风拂来,带来若有若无的紫藤香气息。一片小小的紫藤花悄无声息落在叶茗肩上。静子起身,想伸手拂掉那片花儿。

  忽地,温碧踏着小碎步进来,似有些急切,看了一眼静子,又看了一眼叶茗。叶茗见状,起身道:“静儿,娘亲有些乏了,便先回房罢。”停顿了一下又道,“春日阳光虽暖,但风还有些凉气,莫着了凉。”静子低头应是,福了福身。

  抬起头望着娘亲和碧姨离去的背影,静子若有所思。

  碧姨平日行事极其稳健利索,今日隐见慌乱,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会儿,温柔端着茶点进来了,温暖欢快着步子仅随其后。

  这二人正是温碧的双生女儿,这名字也是后来才改的。温碧性子绝裂,拿到休书后便弃了夫姓,请夫人为其双生女改了这后面的名字。

  这对双生儿,襁褓时两人相似到让人辩不出,后叶茗命人打了银锁一人一副挂在脖子上,温柔打的如意锁,温暖打的平安锁。众人这才看锁辩人。

  温柔幼时性子极其腼腆,一有人看她便害羞地躲起来,转过头含羞浅笑。而温暖则逢人便笑,笑得极甜,若冬日阳光般暖人。

  长大后,这二人模样竟是愈发好认了。温柔人依旧是柔柔的,身材出落得高桃纤细;而温暖稍矮温柔一点,却是生养得珠圆玉润,性子也甚是活泼,一双眼珠子灵动得很,瓜子脸上仍带着些许婴儿肥。

  静子常常在想,想必温暖瘦下来也就和温柔一个模样了。

  未等温柔将茶点放下,温暖便快步走了过来,弯下身子在她耳边悄声道:“小姐,今天安府上来人了,说半月后接您回京都。”静子闻言心里一惊。

  小时候总盼望着爹爹能来接她,但久等不来,似觉遥遥无期,便也死了这条心。如今这一日真到了,她倒有些措手不及,心中并无惊喜,反而浮起些不详的预感。

  温柔听闻,也不免诧异地看了一眼温暖。温暖吐了下舌头,她心里总是藏不住话。刚在前院一偷听到,便立马飞奔而来。

  她脸上仍是藏不住的欢喜:“来的是郑管事,现在正和夫人还有娘在前厅商定回府之日呢。太好了!老爷终于派人来接我们了,听说京都很是繁华热闹,那里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温暖数着手指开始碎碎念个不停。

  温柔看了一眼静子,见她眉间略添愁绪,便柔声安慰道:“小姐,老爷毕竟是您爹爹,一家人总归是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好。”说着又将茶点推至静子面前,“如今担忧也是无用,不如试下这茉莉花茶,我加了些许蜂蜜,你试试够不够甜。”

  静子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继续阅读:第2章 梦醒时分离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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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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