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他怎么就跪了?
刘三跪在地上,头埋在雪里,根本不敢抬起来。
他快吓疯了!
刚才,他确实起了疑心。
那个女人的声音,虽然冰冷,但听起来太年轻了。
而且,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赵瘸狗那伙人,七八个悍匪,怎么可能被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干掉?
所以,他让手下先走,自己则悄悄潜伏了回来,想一探究竟。
可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那个躺在火堆旁的男人。
那个男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但他不是昏迷!
绝对不是!
刘三年轻时,曾经有幸见过一次县里的武道高手练功。
那位高手,打坐调息时,就是这副模样!
宝相庄严,气息悠长,整个人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对外界的一切都恍若未闻。
这叫入定!
是武道修行中一种极高的境界!
在这种状态下,强行打扰,后果不堪设想!
而那个女人……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
但正是这种平静,才最可怕!
这说明,她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在他们这种存在的眼中,自己恐怕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
赵瘸狗?
那算个屁!
惹到了正在入定调息的武道高手,别说七八个人,就是七八十个人,也得死无葬身之地!
刘三越想越怕,越怕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个山洞里,住着两个避世清修的绝顶高手!
他们之所以杀赵瘸狗,恐怕只是因为赵瘸狗那伙蠢货,打扰了他们的清修!
而自己……刚才竟然还敢在洞口大呼小叫,甚至出言威胁!
刘三!你他妈是活腻了啊!
一想到这里,刘三的魂都快吓飞了,磕头磕得更用力了。
“大人!女侠!小人……小人真的不是歹人啊!”
“我们……我们都是活不下去的流民,从北边逃难过来的,实在是饿得没办法了,才……才想找口吃的……”
“我们跟赵瘸狗那种亡命徒不一样!我们手上没沾过人命啊!”
他一边磕头,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生怕说慢了半句,脑袋就没了。
山洞里,苏瑾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她终于明白了。
他……误会了。
他把秦少琅的昏迷,当成了高人练功的“入定”。
把自己故作镇定的沉默,当成了高手的“不屑”。
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但这个误会,却救了她的命!
怎么办?
将错就错?
她看了一眼跪在洞外,抖如筛糠的刘三,又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秦少琅。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秦少琅说过,这个世道,人命如草。
想要活下去,光靠躲是不行的。
他们需要人手。
哪怕只是一个能跑腿、能放哨的人。
眼前这个刘三,虽然是个流民头子,但看起来……似乎并不算穷凶极恶。
更重要的是,他怕自己,怕秦少琅。
极度的恐惧,就是最好的控制。
苏瑾的心,从未跳得如此之快。
她不是在害怕,而是在兴奋。
一种掌握别人生死,掌控局势的奇特感觉。
她学着秦少琅那种漠然的语气,终于开了口。
声音依旧沙哑,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吵。”
仅仅一个字。
刘三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苏瑾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她没有去看刘三,而是走到了火堆旁,拿起一根木柴,轻轻拨弄着火焰,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她的动作很慢,很从容。
仿佛洞外跪着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石头。
“我的人,在休息。”
她淡淡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刘三的耳朵里。
“他不喜欢……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扰。”
刘三的身体,又是一抖。
睡觉!
果然!
这位女侠,把高手的“入定”说成了“睡觉”!
这是何等的风轻云淡!
在他看来,这比直接说“我家主人在练神功,你再吵就宰了你”要可怕一百倍!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漠视!
“是!是!小人该死!小人再也不敢了!”刘三把头埋得更深了。
苏瑾没有理他。
她拿起烤架上剩下的半只兔子,用匕首慢条斯理地割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她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
但她必须这么做。
她要在气势上,彻底压垮这个人。
吃完一小块兔肉,她才仿佛刚刚想起洞外还有个人似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
“你,想活?”
“想!想!小人想活!”刘三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求女侠给小人一条生路!小人愿为两位大人当牛做马,绝无二心!”
苏瑾没有立刻回答。
她将那把吓退了敌人的匕首,在火光上慢慢地烤着,仿佛在消毒。
金属的刀刃,被火光映照得一片血红。
刘三看着那片红色,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阵发凉。
“当牛做马……”
苏瑾轻轻地重复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狗,才更听话。”
刘三浑身一震,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他听懂了!
这是……同意收下他了!
“是!是!小人就是一条狗!是两位大人最听话的一条狗!”
他毫不犹豫,立刻改口,“谢主人不杀之恩!谢女主人不杀之恩!”
苏瑾的心,猛地一跳。
女主人……
这个称呼,让她白皙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红晕。
但火光掩盖下,并不明显。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异样,继续维持着冰冷的人设。
“从现在起,守在洞口。”
“天亮之前,不准任何人,任何东西,靠近这里。”
“做得到吗?”
“做得到!做得到!”刘三磕头如捣蒜,“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小人也让他进不来!”
“滚吧。”
苏瑾吐出两个字,便不再看他,专心致志地对付起手里的兔肉。
“是!是!小人这就滚去守门!”
刘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到了洞口,然后像一尊门神一样,笔直地跪在了风雪里,面向外侧,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