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条理清晰,一针见血。
虽然她也觉得这个计划疯狂到了极点,但她莫名的,就是相信眼前这个男人。
相信他的判断。
秦少琅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的敏锐和胆识,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她说得对。”
秦少-琅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
他走到那堆从土匪尸体上扒下来的兵器前,捡起一把还沾着血的钢刀。
“黑风寨主力尚在,但士气已丧。”
“他们今夜,必然人心惶惶,防备松懈。”
“而我们,士气正盛。”
他用刀尖,指向了那片深沉的黑暗。
“趁他病,要他命。”
“今晚,我就要让黑风寨,从蓝田镇的地界上,彻底消失!”
他的话,如同惊雷,炸在每个人的心中。
狂!
太狂了!
但不知为何,看着那个手持钢刀,杀气凛然的男人,他们心中的恐惧,竟然被一丝丝同样疯狂的念头所取代。
或许……
或许真的能行?
跟着这个男人,他们已经创造了一次奇迹。
再创造一次,又何妨?
赌了!
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安稳的未来!
“先生!您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赵武第一个站了出来,他通红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没错!杀上山去!抢了他们的粮食和娘们!”
王铁柱也怒吼道。
“杀!杀!杀!”
被压抑的凶性,彻底点燃。
人群的呼声,从一开始的杂乱,渐渐汇聚成一股足以撼动山谷的洪流。
秦少琅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势。
“赵武,王铁柱!”
“在!”
“你们两个,立刻挑出三十个胆子最大,手脚最利索的壮丁!把所有缴获的兵器都带上!”
“是!”
“李伯!”
“老朽在!”
“你带着剩下的人,守好山谷。把谷口的尸体和石头清理出一条小路,但随时准备重新堵上!另外,准备好我们所有的火油和弓箭,一旦我们失败,你们就死守,一步也不许退!”
“是!先生放心!”
“苏瑾。”
“我在。”
“你负责统筹后方,安抚伤员和妇孺。告诉她们,她们的男人,是去为她们和孩子,拼一个活路。”
苏瑾郑重地点头:“我明白。”
一条条命令,清晰地下达。
原本还混乱的营地,再一次高效地运转起来。
半个时辰后。
三十个被挑选出来的壮丁,手持着从敌人那里缴获来的刀剑,沉默地站在秦少琅面前。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决绝和疯狂。
秦少琅将那把钢刀插回腰间,又从怀里,掏出了几块用油纸包好的熏肉,递给了身边的苏棠。
“看好家。”
简单的三个字,是他唯一的话语。
苏棠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秦少琅不再多言,转过身,对着那三十个即将与他共赴生死的汉子,只说了一个字。
“走。”
夜色如墨。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三十一个身影,如同鬼魅,穿行在崎岖的山林之间。
走在最前面的,是秦少琅。
他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最坚实的地面上,避开了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败叶。
他身后,是赵武和王铁柱。
他们两个,学着秦少琅的样子,猫着腰,放轻了脚步。
再往后,是二十八个壮丁。
他们的动作,远没有那么专业。
紧张,让他们的呼吸变得粗重。
恐惧,让他们的肌肉变得僵硬。
不时有人踩到石子,或者被树枝绊到,发出一声声细微的响动。
每当这时,走在最前面的秦少琅,就会停下脚步,抬起一只手。
一个简单的手势。
所有人,立刻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原地不动,屏住呼吸。
秦少琅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他在听。
听风声,听虫鸣,也听着黑暗中可能存在的任何异常。
足足过了十几息。
确认没有惊动任何东西后,他才会再次放下手,继续前进。
没有人说话。
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
这支队伍,与其说是去进攻,不如说是在进行一场生与死的朝圣。
而他们朝拜的,就是走在最前面,那个沉默如铁的男人。
他们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们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他们只知道,跟着这个男人,就有活路。
青牙山,比他们想象中更难走。
尤其是在这样的黑夜里。
好几次,都有人脚下打滑,险些从陡坡上滚下去。
但都被身边的人,死死地拉住了。
没有人喊出声。
他们只是咬着牙,用眼神互相鼓励,然后继续,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爬。
秦少-琅的体力,仿佛没有尽头。
他始终保持着匀速,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前世在丛林里,背着几十公斤的装备,连续行军三天三夜,都是家常便饭。
眼前这点路,对他来说,不过是热身。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
根据那些逃兵留下的痕迹,和白天时对地形的观察,一幅青牙山的立体地图,正在他的脑海中缓缓构建。
风向,湿度,植被分布……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用的信息。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
秦少琅再次抬起了手。
这一次,他没有放下。
而是做了一个“蹲下”的手势。
所有人,立刻矮下身子,藏在灌木和岩石的后面。
“先生,怎么了?”
赵武压低了声音,凑了过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秦少琅没有回头。
他指了指前方大约五十步外,一棵大树的树杈上。
“那里,有人。”
赵武和王铁柱顺着他指的方向,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
除了黑漆漆的树影,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没……没看到啊,先生。”王铁柱小声说。
“呼吸。”
秦少琅只说了两个字。
在极致的安静中,普通人或许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但在秦少琅的耳朵里,他能听到五十步外,那隐藏在树叶间的,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那呼吸,有些急促,带着一丝不安。
是哨兵。
而且,是个紧张的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