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琅低声咒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她,还是在骂自己。
他用那把缴获来的长刀,当作拐杖,撑着地面,试图重新站起来。
一次。
失败了。
手臂一软,身体再次摔了回去。
再来!
他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都灌注到了手臂上。
颤抖着。
摇晃着。
他终于,再一次,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视野,依旧是模糊的。
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腰侧的伤口,像是有个烙铁在里面搅动,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手臂上,苏瑾包扎的那块布料,早已被鲜血浸透,变成了深褐色。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随着血液,一点一滴地流逝。
必须尽快处理伤口。
也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河边的位置,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每一步,都耗尽了他巨大的心力。
山林里,静得可怕。
只有他沉重的喘息声,和长刀拖在地上,发出的“沙沙”声。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一个时辰?
还是两个时辰?
太阳已经偏西,橘红色的余晖,透过树林的缝隙,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孤独,而又决绝。
突然。
秦少琅停下了脚步。
他那双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眸子,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连一声鸟叫,一声虫鸣都没有。
这是野兽来临前的征兆。
他侧耳倾听。
风声。
树叶的沙沙声。
还有……一种极其轻微的,爪子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它在跟着自己。
而且,极有耐心。
秦少琅的心,沉了下去。
麻烦,又找上门了。
他现在这个状态,别说对付一头猛兽,就算来一只兔子,都能把他绊倒。
硬拼,是死路一条。
只能,智取。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这是一片缓坡。
左边,是茂密的灌木丛,里面长满了带刺的荆棘。
右边,是一片相对空旷的林地。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左边那片一人多高的荆棘丛上。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继续装作虚弱不堪的样子,一瘸一拐地,朝着那片荆棘丛,慢慢挪了过去。
他在赌。
赌那个畜生,会选择从更容易下手的右侧,对他发动攻击。
越来越近了。
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那一丝淡淡的,属于野兽的腥臊味。
十步。
五步。
三步!
就是现在!
秦少琅的身体,突然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
他不再向前,而是猛地一个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长刀,朝着右后方的空地上,狠狠地投掷了出去!
“嗖!”
长刀带着破空之声,旋转着飞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
一道黄色的影子,从他右后方的树后,闪电般扑出!
那是一头体型健硕的金钱豹!
它本来算好了提前量,准备一口咬断秦少-琅的脖子。
却没想到,这个看似奄奄一息的猎物,竟然会突然转身,还扔出了一件要命的武器!
那把飞旋的长刀,正好封死了它扑击的路线!
金钱豹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
它强行扭动身体,试图躲开那把致命的长刀。
“噗嗤!”
刀锋,还是在它的前腿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金钱豹吃痛落地,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
它没有再贸然攻击,一双冰冷的兽瞳,死死地盯着秦少琅,充满了忌惮。
而秦少琅,在扔出长刀的那一刻,就已经完成了他的第二个动作。
他借着转身的惯性,整个人,向后狠狠一倒!
“哗啦!”
他直接摔进了那片长满尖刺的荆棘丛里。
无数锋利的尖刺,瞬间刺穿了他的衣服,扎进了他的皮肉里。
后背,胳膊,大腿……
无处不痛!
但秦少琅,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点痛,比起腰侧的刀伤,根本不值一提。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刺猬。
一个让那头豹子,无从下口的刺猬。
金钱豹围着荆棘丛,焦躁地来回踱步。
它能闻到那诱人的血腥味,就在眼前。
但那密密麻麻的尖刺,却让它本能地感到了畏惧。
它试探着,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荆棘。
“嗷!”
锋利的倒刺,立刻挂住了它的肉垫,疼得它又缩了回去。
它愤怒地咆哮着,声音里充满了不甘。
秦少琅躺在荆棘丛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死死地盯着那头金钱豹,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在等。
等它失去耐心。
或者,等它因为失血,而选择放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人一兽,就在这片山林里,展开了一场诡异的对峙。
最终,还是金钱豹先撑不住了。
前腿的伤口,在不断地流血。
它明白,如果再耗下去,自己很可能也会死在这里。
它不甘地,最后看了一眼荆棘丛里的秦少琅,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像是在宣示自己的不满。
然后,它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山林的深处。
赢了。
秦少琅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无边的疲惫,再次将他淹没。
他挣扎着,从荆棘丛里爬了出来。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
那件华贵的锦袍,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堆破布条。
他顾不上这些。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那把插在地上的长刀前,将它拔了出来。
有了武器,才有了最后的安全感。
他必须找个地方,处理伤口。
他拖着残破的身体,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
终于,一阵“哗哗”的水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是那条河!
秦少琅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河边走去。
在河边的一处石壁下,他找到了一个被藤蔓遮蔽的,天然形成的石洞。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
但足够了。
他钻进石洞,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安全了。
暂时。
他没有休息,而是立刻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他撕下身上那些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的布条。
腰侧的伤口,最严重。
因为一路上的奔波和打斗,伤口已经有些感染化脓,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肿。
必须清创。
他没有麻药,没有手术刀,没有消毒酒精。
但他有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医学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