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不懂这些,但她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她咬着牙,抓紧手里的包裹,拼尽全力跟上秦少琅的步伐。
山势越来越陡。
脚下是松软的腐殖土和盘根错节的树根,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苏瑾好几次都险些摔倒,但一看到前面那个背着妹妹、脚步却依然稳健如山的背影,她就又生出无穷的力气。
不能倒下。
绝对不能成为他的累赘。
秦少琅的体能也远未恢复到巅峰,背着一个人在这种地形上快速机动,对他同样是巨大的消耗。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但他不能停。
一旦被那些村民追上,面对几十个被愤怒和贪婪冲昏头脑的壮汉,他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
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必须摆脱他们!
又往上攀爬了约莫一刻钟,秦少琅的耳朵再次一动。
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山下的狗吠声变得有些杂乱,似乎失去了明确的方向。
有用!
秦少琅心中一凛。
但这还不够。
狗的嗅觉非常执着,只要他们还在附近,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必须彻底清除痕迹。
“这边。”
他再次改变方向,这一次,是横向朝着山谷的另一侧移动。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在黑暗中扫视着地形。
他在找一样东西。
水。
只有流动的水,才能最有效地洗去气味,让猎犬的追踪彻底失效。
前世在南美丛林执行任务时,他们就是靠着一条不起眼的溪流,摆脱了毒贩一个加强排和十几条军犬的围追堵截。
走了大约几百米,一阵若有若无的“哗哗”声,传入他的耳中。
找到了!
秦少琅精神一振,脚下的速度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很快,一条约有三四米宽的山间溪流,出现在他们面前。
溪水并不深,大概只到成年人的膝盖位置,但在漆黑的夜里,奔腾的溪水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
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
现在可是深秋的夜晚!
苏瑾看着那黑黢黢的溪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水……该有多冷啊。
“必须过去。”秦少琅不给她任何犹豫的时间,“下了水,往上游走,至少走一里路。”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将背上的苏棠放了下来。
小姑娘的脸冻得发白,嘴唇都有些青紫,但她很乖,紧紧抓着姐姐的衣角,一声不吭。
秦少琅没有丝毫停顿,率先踏入了冰冷刺骨的溪水之中。
“嘶……”
即便是他这样钢铁般的意志,也被这股透骨的寒意激得倒吸一口凉气。
水太冷了!
像无数根钢针,疯狂地扎进他的小腿肌肉里。
他咬了咬牙,稳住身形,然后转身,朝苏瑾伸出了手。
“过来。”
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上面布满了厚实的老茧。
在黑暗中,这只手,就是唯一的依靠。
苏瑾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了一眼那只手,又看了一眼秦少琅在黑暗中模糊但坚毅的轮廓,不再犹豫。
她牵着苏棠,将小姑娘护在身后,自己先一步,小心翼翼地踩进了溪水里。
“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苏瑾的身体猛地一僵,差点没站稳。
太冷了!
冷得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冻僵了。
一只大手,及时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稳住。
“别停,走起来就不会那么冷了。”秦少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一手扶着苏瑾,另一只手则直接将还没反应过来的苏棠给抱了起来。
“啊,秦大哥!”苏棠惊呼一声。
“抱紧我脖子。”
秦少琅不容分说,将小姑娘像个袋鼠一样挂在胸前,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紧紧地抓住了苏瑾的手腕。
“走!”
他低喝一声,半拖半拽地拉着苏瑾,逆着水流,向上游走去。
苏瑾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个滚烫的铁钳牢牢箍住,与溪水的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股热量,顺着手腕,一直传递到她的心里。
她的脚步变得机械,只是下意识地跟着他走。
溪水里的石头又滑又硌脚,好几次她都差点滑倒,但那只抓着她的手,总能在第一时间将她拉回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苏瑾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彻底麻木,失去了知觉。
她只是一个行尸走肉,被秦少琅拖着前进。
终于,秦少琅停下了脚步。
他选择了一处岸边有巨大岩石遮挡的地方。
“上来。”
他先是将怀里的苏棠放上岸,然后又回过身,不由分说地将已经快要虚脱的苏瑾也一把拉了上来。
苏瑾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的浑身上下都在滴水,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山风一吹,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把湿衣服脱了。”
秦少琅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啊?”苏瑾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脱……脱衣服?
在这里?
“想死吗?”秦少琅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穿着湿衣服在这里吹风,天亮之前你就会发高烧,到时候谁都走不了。”
他说着,已经自顾自地脱下了自己湿透的上衣,露出精壮结实的上身。
虽然清瘦,但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爆发力。
他拧干上衣的水,然后从包裹里拿出那几件备用的干衣服。
他将最大的一件丢给苏瑾。
“换上。”
然后,他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姐妹俩,开始给同样瑟瑟发抖的苏棠擦拭身体,换上干爽的衣物。
他的动作很熟练,也很温柔,完全不像一个刚刚杀了人的煞神。
苏瑾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干衣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理智告诉她,秦少琅说的是对的。
在这种环境下,失温比被追上更可怕。
她咬了咬牙,背过身去,用最快的速度脱下湿透的外衣,换上了秦少琅那件带着男人气息的粗布干衣。
衣服很大,空空荡荡的,但却隔绝了刺骨的寒风,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就在这时,山谷的对岸,他们之前走过的那片山林里,突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
狗的狂吠声和人们的叫骂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妈的,人呢?”
“狗到这里就不走了!气味断了!”
“肯定是过了河!快,下游找找!上游也派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