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价突然的提高,打了各个酿酒坊一个措手不及。手上订单越多的就越惨,这才短短两日,云县关门的酒坊已经多了三四家。
当然,要说订单,谁也没有杨鸷这里的多。
“老大,眼下就算把咱们赚的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也不够添补窟窿的。这粮价太高了!只要这酒继续酿,就是血亏。可要是不酿,咱们光赔偿那些订了酒的顾客都赔偿不完。”
柳陌白打着算盘,愁苦的说道。
“关键是我这边的客人,他们根本不要银子,就要酒。那些人,咱们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了。”郭云争这几天都没合眼,求爷爷告奶奶想办法,可却毫无办法。
“这事归根结底是县令他贪得无厌,提高税赋还不够,还要在粮价上吸我们的血,不如我们去状告他的暴行!”柳陌白咬牙说道。
杨鸷不置可否:“你说的是折冲都尉云县公?”
柳陌白点点头:“正是,都尉大人驻守云县多年,想必一定不会看着县令胡作非为……”
杨鸷揉了揉眉心,告官,这事存在着很大的风险。
“不可!”一边的郭云争蹭的站了起来:“一定不能去找他……我是说云县公。”
“为何?”柳陌白不解。
“你们道这新任的县令是怎么来的吗?”郭云争冷冷的说道:“他是云县公一手提拔的。”
柳陌白长大了嘴,杨鸷亦是瞳孔震动。
怪不得县令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云县公那边却毫无动静。
“你又如何知晓此事的?”杨鸷看着郭云争。
这个郭云争身上藏着很多秘密,他至今并未完全看透此人。
郭云争眼神微微闪躲:“总之,不要去找云县公。”
看他提起云县公,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冷意,杨鸷猜测他定然与这个云县公是有瓜葛的。
“我们粮库里的粮食还有多少,尤其是高粮?”杨鸷问道。
“不多了,仅够维持两日的量。”柳陌白揉了揉眉心说道。
杨鸷想了想道:“去分一半到小东山下。”
小东山的酒坊小,这些粮食,应该够她挺过个七八日了。
柳陌白:“老大!那我们怎么办?”
“多一日,与少一日,又有何区别。”杨鸷冷冷的说道。
柳陌白一听,颓然的出去照办了。
郭云争狠狠地捶打着脑袋,难道真的没有活路了吗!
却不料柳陌白刚出去,又急匆匆的跑回来。
“老……老大,嫂子她派人送粮来了!”
柳陌白声音颤抖,激动不已,指着外面,催着杨鸷快出去看看。
杨鸷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往外走,郭云争更加惊讶亦是手脚并用的跟在后面冲了出来。
两架牛车缓缓的被赶进院子,护送着牛车的是方家七兄弟。
杨鸷上前打开了牛车上一个个的粮筐,高粮、大米、小麦……全是颗粒饱满的上等粮食!
“这……这真的是粮食啊!”郭云争直接激动的哭了起来。
“大嫂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粮食?还是上等粮。”柳陌白诧异不已。
这上等的粮食,只流通于上三流,也就是官宦、文人、圣贤雅士人家的餐桌上。普通人是接触不到的,因为产量极低。
方家兄弟摇摇头,他们只是帮着来运粮食的,其他一概不知。
“难道,明小姐一直用这些上等粮食来酿酒?”郭云争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也,太奢侈了吧。
“她用的东西,从来都是最好的,这不稀奇。”杨鸷的语气里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
“大嫂把粮食给了我们,那她自己够用吗?”柳陌白有些担忧的问道。
杨鸷淡声道:“她定然是留下了自己用的,再给我们了。”
明雅意的小自私,他深有体会。
但话虽这么说,杨鸷安顿好这些宝贵的粮食,自己走着去了小东山下。
这小东山下,果然比镇上清爽几分。杨鸷看到这座小小的酒坊,心情也不由得跟着清爽了起来。
“她呢?”杨鸷走进酒坊,问涂娘子。
“杨东家来了,我们东家,她……她在后院。”涂娘子见到杨鸷,颇有些紧张,方芳更是躲得远远的。
看着杨鸷进了后院,方芳又忍不住嗑着瓜子,悄悄的跟在后面。
这几天东家住在酒坊后舍,跟杨老大闹着别扭呢。看来,这杨老大是来服软来了。
方芳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
杨鸷走到后院,一眼看到,院子里那棵环抱的合欢树下,明雅意正躺在躺椅上,呼呼大睡。
她倒是好兴致,仿佛外面的一切让他们焦头烂额的腥风血雨,都碍不到她分毫。
山风吹来,状若清羽的合欢花瓣轻轻的落下,有的落在她乌鸦鸦的鬓发上,有的飘落在她的脸颊、唇畔。
杨鸷高大的身影就站在树下,她的躺椅边上,低首注视着她。
眸色深沉复杂。
她送粮给他,必然又是报恩吧,杨鸷狼眸眯了眯,双唇紧抿。
哇,好美啊!方芳躲在门后,欣赏着眼前的画面。花开灿烂的合欢树下,男的高大勇猛,侧脸就像刀削斧凿的一般,高耸的鼻梁,飞扬的剑眉,一双幽深的眸子深情的注视着正在浅眠的娇美女子。
啊啊啊啊,杨老大他会不会把明明掌柜给亲醒吧。
啊啊啊……方芳便想着那美妙画面,自己肉乎乎的小嘴就嘟了起来,两片嘴唇还发出嘟囔嘟囔的声音:“蒙蒙,吾凑咯,原谅吾……嗬嗬嗬嗬……”
……
杨鸷啥也没做,转身轻步离开,走到门口,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躲在门后的方芳,方芳打了个寒颤,抱着头弓腰像老鼠似的蹿了。
杨鸷在小酒坊里转了转,看到这里还在有条不紊的酿酒,酒香气十分的诱人,不由的暗暗点点头。
他走的时候,涂娘子跑出来送:“杨东家,我们东家说,那些粮食或可帮您维持个十日左右的光景,接下来粮食的问题,还得您尽快想法子。”
杨鸷眸色变换,舌尖划过尖牙,她醒了?并且还知道自己来了。
“不足十日,也就三五日吧。”他的酒坊大,订单太多,这些估计不是明雅意能想象的到的。
涂娘子又道:“东家还有个法子,她说从现在开始大酒坊里也改酿上等酒。”
杨鸷一听,思索了片刻,而后会意。
“她的意思是我们与那些顾客相商,用一坛上等酒抵他们之前订的十坛甚至更多次等酒。而上等酒的酿酒时长众所周知要比普通酒的要长,这样便可再多出几日的时间……”
毕竟之前,上等酒只供给少部分尊贵的客人,而大部分人,想买都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