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有些着急了,酒坊、赌坊,还有那些兄弟,交代好了吗?”明雅意看向杨鸷。
杨鸷淡笑:“这些日子,我在外面,你以为在忙什么呢。”
柳陌白猫手猫脚的走了进来:“放心吧大嫂,酒坊秘密转卖给了王老板,赌坊那边老大也都交代好了。至于那些弟兄,老大给每人都留了一笔银子,足够他们买块地或是做个小买卖,好好生活下去。”
关红瑜看到他,想起自己给他留得信和银子,此时有些羞赧,为了掩饰窘迫:“那么多兄弟,得多大一笔银子啊?”
柳陌白笑了:“上次老大瞒着我们去查云县公与京城联络的线人,截获了一大笔云县公用来打点的银子。这给弟兄的银子就是出自这里,还有魏老板的家眷,老大也是从这里面拿出了一部分给她们。”
魏老板拥护杨鸷,被云县公和县令害死,杨鸷心里都记着。
“这宅子呢?”明雅意问道。
“宅子卖了,银子我没留,给了一起杀外族人受伤了的百姓。”杨鸷轻声说道。
明雅意点点头,杨鸷还是那个仗义的杨老大,这样安排很好。
杨鸷又道:“小东山下的酒坊没卖,交给孙大嫂、涂娘子还有那个方芳,她们三个打理,我跟她们说这酒坊还是你的。”
“那是你辛苦经营起来的,便留着吧。”
明雅意怔了怔,心脏因为这句话竟然狠狠地跃动了一下。小东山下的酒坊,对她而言,确实太不一样了。
那个小小的酒坊,给了在云县生活下去的信心,给了她不用居于内宅仰仗夫家人鼻息的底气。
柳陌白催促着大伙出发:“马车就在后门,我已经买通了守城的士兵,到时候会给咱们开一点城门。”
县令获罪被斩,新的县令还没到任呢,这时候管没那么严。加上守城的士兵对杨鸷他们都有着一种敬佩和惭愧的情绪在,柳陌白去使了些银子,请喝了几次酒,事情就办成了。
正当他们要去把苗大壮从被窝里叫出来,然后开溜的空儿。大门被“哐哐哐”的敲响。
“谁!”
明雅意心里一惊,不会是段大哥和悦薇发现了他们要跑的事了吧。
“别害怕,我去看看。”杨鸷看出她的紧张,取了刀来。
“不要伤害他们……”明雅意心中忐忑不安,在他身后小声嘱咐。
杨鸷没有说话,冷着脸去开门。
后面所有人都很紧张,但当门开了之后,他们都松了口气。
不是段小侯爷的人,是郭云争……
他醉醺醺又跑了回来,杨鸷皱了皱眉头,他今晚故意灌醉这厮,就是怕他察觉他们要走。怎么还是来了?
“什么事啊,大半夜的。”杨鸷不耐烦的开口。
郭云争踉跄着自顾自的进了门,然后来了句:“有没有纸钱啊?”
“纸钱?”几人面面相觑。
“啊,我要给我娘烧纸,以后去了京城,那么的远,烧了她万一收不到了咋办呢。”郭云争吸了吸鼻子,喃喃自语。
看来真是醉了,杨鸷使了个眼色,柳陌白转身回去,拿了一些冥币出来。
塞给郭云争:“你要的纸钱来了,快去给你娘烧吧。”
说着,把他往外推出去。
“我不要走!我走了,就见不到你们了。”郭云争喝醉了挺幼稚的:“你们陪我一起给我娘烧纸。”
这又是哪跟哪啊!
杨鸷咬紧了后槽牙,要不是这以后都见不到这个傻子了,他真想把这傻子扔出去。
明雅意:“烧纸钱是大事,咱们陪他烧吧。”
她在扶桑地做任务,知道那里面收到钱的,都是开心的。
看郭云争不依不饶的,剩下的三人也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跟他去了后院,烧纸。
“娘啊,儿要进京告御状了,告那老不死的。您在下面再等等,等他下去给您下跪赔罪。”郭云争一开口,除了杨鸷,其他几个人都睁大了眼睛。
明雅意眨了眨眼,这郭公子跟云县公果然有瓜葛!
郭云争说着就哭了:“那老不死的侮辱您,我绝不会放过他……”
郭云争絮絮叨叨的,一边烧纸一边哭。
明雅意他们也都终于明白了,他跟云县公之间的恩怨。
原来郭云争的娘亲竟是云县公的小妾,因为相貌极美,被云县公多次送到了自己的几位同僚榻上,来换取自己的锦绣前尘。
这世道,用小妾的身子来拉拢人,和用银子拉拢人,是一样的。
可云县公做的太过,郭云争的娘亲跟了他那么多年了,就算小猫小狗也有几分情分了,可云县公心狠冷漠,仍让她去陪人。
郭姨娘本身就已经不堪其辱了,不巧的是,有一次正好被年幼的儿子也就是郭云争瞧见了,郭姨娘当晚就上吊自尽了。
那时候郭云争才七岁,自从那时他就改为娘亲的郭姓,不齿与跟云县公姓。
也许是老天爷对云县公的惩罚,他到老膝下只有郭云争一个儿子……一个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儿子。
“娘啊,你以前常常托梦给我,让我找一位脸蛋娇美啊、皮肤粉嫩,眼睛跟猫儿似的姑娘,我找到了,但是她嫁人了……”郭云争接着絮叨:“她嫁人了我就不娶了。所以说,你看,这老不死的合该要断子绝孙啊!”
“脸蛋娇美皮肤粉嫩,眼睛跟猫儿似的姑娘……”关红瑜后知后觉的看向明雅意:“他说的不会是你吧?”
明雅意又眨了眨眼,她知道了,在小竹屋里面那位经常收到大孝子给的钱,还来找她聊天的贵妇人,原来是郭云争的那位可怜的姨娘啊!
她叹了口气,所以郭云争第一次见到她,就说那般奇怪的话。
杨鸷看过来,淡淡的看了她一会儿。
怎么这小白眼狼,不仅招人稀罕,连鬼都招吗……
等到郭云争终于烧完了纸,哭诉完了,柳陌白上前把他架到屋子里去。
郭云争不忘回头挥挥手,憨笑道:“等我啊,等我从京城回来,咱们再喝酒做大生意呦!”
在他醉眼朦胧中,看到杨鸷和明雅意在朝他笑着挥挥手,他也嘿嘿笑着又挥挥手。
“咱们走了,郭公子就自己一个人了。”突然,关红瑜轻轻的开口说道。
他的身世好生凄惨,娘亲自尽了,父亲又是仇人……为了报仇,竟还立下要父亲断子绝孙的誓言。
“平时看他,常常笑嘻嘻的没个正形儿,谁知道……”谁知道心里藏了这般的苦楚悲凉。
柳陌白心里也沉沉的。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但山水有相逢,以后也许还能再见到呢。行了走吧,别耽误时辰了。”杨鸷敛下眸子里的复杂神色,让柳陌白把苗大壮叫醒,一行人即可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