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但我没空去深究他到底是出于幸灾乐祸,还是别的什么。
因为虽然我和他是多年发小,但自从我答应和顾南风结婚,我俩就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然后就绝交了三年。
而在过去三年里,穿越女一心为了任务而活,也没好好打理我的原有人脉圈,所以我的朋友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了。
如果我要“洗心革面”、从头开始的话,多少得拿出些诚意来,才能有说服力。
因此,我爽快地答应了谢泽言,说等陈律师起草完协议就立马发他一份。
听得出谢泽言挺高兴的,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教训我道:“哼,谁不让当初不听我的话,吃了这三年苦头……你早该甩了那个渣男!”
我连声附和:“……是是是,谢总说的都对。所以之后咱们的合作?”
谢泽言爽快道:“都不成问题!我已经交代下去了,你安心办你的离婚手续。有事儿叫我,我随时到。”
我不由得发出感叹。
看看,这才是真朋友啊。
次日清晨,顾南风顶着一脸怒气,出现在我公司门口。
我装作没看见,大步走向电梯。
他一把拽住我手腕,寒声道:“徐若琳,昨晚你老公差点死在外面,你知不知道?”
我用巧劲儿挣开,轻蔑地看着他:“你是个有手有脚有普通智商的成年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拦得住你?”
“而且是你自己要去泡吧买醉,跟我有什么关系?”
“哦,顺便友情提醒下你,咱们现在是分居状态。”
“而我,马上就是你前妻了。你可以去勇敢追爱了!”
白蓉突然从他身后出现,我见犹怜道:“徐总,那天……我和秦总什么也没发生,我们是清白的。您不要误会啊。”
我怒极反笑了。
哦,那天你们是躺在一起,盖着棉被纯聊天咯?
那你们身上的衣服,也是自动掉落的咯?
呸!
7、
大庭广众之下,我不好撕开脸面说什么,但也没忍住讥讽道:“那其他时候呢?”
“半个A市的富豪圈,都眼睁睁看着你俩整天成双入队的,宛若连体婴。外界对你们的关系早就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了,你们但凡有点廉耻心,也该知道要保持距离的吧?”
听了这话,白蓉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徐总,都是工作需要而已……都是误会!”
我玩味地挑起眉毛。
现在我不伺候了,要甩脸子走人了,他俩反而巴巴凑上来,让我不要误会?
脸呢?
几天前,白蓉分明指责我说,顾南风爱的只有她,说我不知好歹、强行毁人姻缘,必遭天谴!
怎么短短几天功夫,就改口风了?
顾南风习惯性地去拉她的手,但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立刻放开。
白蓉会意地跟他碰了个眼神,丝滑无比地偏开了头。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可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讽刺地想,怪不得呢。
原来他俩是惦记我的家产,我的钱。
在他们称心如意、过上好日子之前,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
但我也不是个任人磋磨欺压的性子。
既然如此,我就陪你们好好玩玩好了。
我假装心灰意冷,勉强一笑:“我这是为了你好啊,顾南风。”
顾南风怔住:“什么意思?”
我说:“你还不知道吧?徐氏集团快要破产了。如果你还跟我有法律上的夫妻关系,那是要跟我一起承担债务偿还的。”
顾南风一脸不信:“不可能!你徐氏家大业大,一切运转正常,别想骗我!”
我摇摇头:“这三年,我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荒废了事业。昨天刚接到银行的电话,说……”
“银行说什么?”顾南风急切问道。
“银行说有几笔大额资金链出现异常,怀疑有非法交易,涉及了洗钱,所以冻结了徐氏集团旗下的所有非现金流,说解冻日期要看事情什么时候查清楚。”
顾南风脸色变了。
这个熟悉的说辞,无疑让他有些心虚,也勾起了他痛苦的回忆。
8、
因为当初,顾氏集团就是接到了银行这样说的电话,之后连续半年时间无法套现支付,也无法投入新投资,再之后……就一蹶不振。
即使和我联姻,有了徐氏集团的名头助力,好过了许多,但实际上,顾氏至今还没能完全恢复元气。
他这个人,从小被捧在手心里,没吃过什么苦头。
但偏偏在爱情之路上,被我“横插一刀”,挡在他和心上人中间。
所以,他很厌恶我。
可他偏偏因为要靠徐氏集团的名头去维持生意往来,所以对我的态度总是反反复复,阴晴不定。
然而,他也是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的。
比如现在这个档口,我告诉他,徐氏要玩完了。
他就急了不是?
见我神色戚戚、似乎无懈可击,顾南风不由得也有些动摇。
但他不好直接跟我翻脸,趁着司机给他打电话,慌忙拉着白蓉离开了。
临走前,他假惺惺地说:“徐若琳,你先别慌。我会想办法的,你等我啊。”
我也假装很依赖他的样子,泪眼朦胧道:“顾南风,你真好。”
等他们二人离开了我的视线,我大步走进办公楼,打给谢泽言:“计划顺利吗?”
谢泽言不高兴了:“我亲自办事儿,你还不放心吗?”
我笑笑:“怎么可能呢?这不是刚才顾南风憋不住,来找我了,所以我想——”
一听这话,谢泽言立马严肃地打断我:“他去找你干什么?他欺负你了?”
我冷哼了声:“怎么可能?就他脑瓜子那点容量,不比瓜子大多少。我已经把他骗走了。”
我三言两语地跟他说了事情经过。
片刻后,他嗤嗤笑了:“行啊徐若琳,真有你的!”
我得意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闲聊一会儿后,我叮嘱他:“记得按我之前跟你说的办。”
谢泽言语气狠辣道:“放心吧,刚好我跟他有点旧怨,这次我一定狠狠咬他几块肉下来,让他在整个A市再也翻不了身!”
我不由得生出些好奇来。
他和顾南风,除了生意上有很浅的交道以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还有旧怨了呢?
9、
而且听他那语气,事态好像很是严重。
但我又转瞬心想,还是老实管好自己吧。
即使我们是发小,也三年没联系过了,我也不知道他这三年都遭遇过什么,如今又是什么情况。
更何况,他不也没问我为什么非要离婚呢吗?
……
算了,人生不易,这次我们能恢复如初、携手御敌,已经很不错了。
其他的,以后时机成熟了,自然会知道的。
我转眼想到熬夜写出来的新的商业计划案,脚步匆匆地去召集人手开会去了。
同时,我让小夏继续联系陈律师,并提出了一些补充条款,让他加进去。
接下来,就是正式反击的时刻了。
顾南风啊顾南风,我很期待看你宛若落水狗的悲惨模样。
我也很期待你口中的所谓真爱——白蓉,在看到你彻底破产之后,是否还会对你情深不寿、不离不弃?
很快,徐氏集团资金链断裂、破产在即的消息,就在整个A市小范围传开了。
顾南风和他父母虽然不相信,但还是雇了不少商业侦探、金融行业里的人脉去打听虚实。
但他们拿到手的消息,都是一样的——确实如此。
与此同时,嗅觉灵敏的一些大企业闻风而动,先后抛售了我徐氏名下的股票、基金,又纷纷找各种借口断了和顾氏的生意往来。
顾氏被徐氏拖累,生意增长缓慢,几近停滞不前。
一夜之间,顾氏集团再次愁云惨淡,被看不见的阴霾给笼盖住了。
我找准时机,语气焦急地给顾南风打电话:“你找到救徐氏的办法了吗?”
顾南风不耐烦地说有事在忙,就挂断了电话。
我便又打给他的父母,假意哭诉一番。
他爸妈一开始还装作很关心我的模样,但我知道他们这是因为还没死心,还在背地里找人调查真相到底如何。
于是,我发动了陈律师、谢泽言、我和我父母给我留下来的所有牢靠人脉……
加快了这个假象的发酵。
我还天天轮番给顾南风和他父母打“求助”电话。
为了把戏做足,谢泽言还特意从外市找了些人,故意让他们去徐氏集团的办公大厦,凶神恶煞地威胁、叫骂打砸了几次。
这下,顾南风和他爸妈总算是信了几分。
不出一个星期,顾南风就亲自带着离婚协议书,过来找我了。
10、
他紧皱眉头:“我不是不帮你,我是自身难保。徐若琳,要不咱们……离婚吧。”
我泪眼朦胧地摇摇头:“顾南风,你在感情上背叛我就算了,在情义上也要背叛我吗?”
“如果你跟我离婚了,那徐氏就彻底完了啊。”
顾南风被我说得有些心虚,还有些不快:“我怎么背叛你了?就是因为你成天喜欢胡思乱想,咱俩才走到这一步的!”
我实在受不了他的无耻了,冷冷地盯着他:“那你和白蓉躺在一张床上,也是我胡思乱想出来的吗?”
顾南风语塞了。
半晌后,他不耐烦地把离婚协议甩在桌子上:“纠结陈年往事没有意义,赶紧签了吧!”
我没再多说什么,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后,勾起唇角。
我们婚后,徐氏给顾氏的注资及收益各分一半;但我徐氏如今的负债与他顾氏无关,责任自负???
我直接把那一沓纸撕成两半,甩在他脸上,冷眼道:“我不签。”
顾南风被我惊呆了。
因为认识这么久以来,我这还是第一次对他动手!
顾南风颤巍巍地指着我:“你,你,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呵,你如何对我,我就如何对你!”
我开始骂道:“顾南风,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拿了我徐氏的钱翻身后,现在就要甩开我了!”
“我告诉你,想要我离婚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把我徐氏当年给你的注资,一分不少地还给我,否则我死也不离,哪怕活活拖死你也不离!”
我反手拿出一份新的离婚协议,威胁道:“要么你就按我这份离婚协议来,否则咱们法庭上见,不管是耗个三年、几十年,我都奉陪到底!反正有你顾氏给我兜底,我求之不得!”
“你,你,你这个疯女人!”
他瞠目结舌,铁青着脸摔门离去,但也没忘记顺手捎上我那份离婚协议。
直到这时,我心里才觉得有些畅快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很快就会答应我的条件,痛快签字,然后跟我一刀两断了。
11、
恰好谢泽言打来电话,担忧道:“他又去找你了?没为难你吧?”
我挑起眉:“谢总这段时间不是应该快忙死了吗,怎么还有空派人监视他的行踪?”
谢泽言严肃道:“因为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怕他狗急跳墙伤害你。”
我笑笑,不以为意道:“无妨,他要是敢伤害我,我就敢把他送进去。”
“我现在可是正愁没有狠狠报复他的办法,但凡他要是真敢,我一定送他进去吃三年牢饭!”
谢泽言也笑了,啧道:“你之前不是对他挺上心的吗,怎么现在?”
我沉默了会,含混道:“那三年吧,我也是有苦衷的,并非出自我本意。”
谢泽言便又踟蹰问道:“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斩钉截铁道:“没有!后半辈子,我再也不想和任何男人有关系了。”
谢泽言无言片刻后,让我好好休息,又约我晚点一起去酒吧放松下。
我拒绝了。
因为成事关头,我不允许自己有过多松懈。
听出他有些低落,我便说:“等我成功离了婚,我请你去酒吧喝酒。”
谢泽言又高兴起来:“好,我很期待。”
几天后。
不出意外的,顾南风打电话告诉我说,他接受我提出的条件。
而且他迫不及待地要求,当天就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我自然是做戏一番后,才肯答应下来。
谢泽言早在外面等待着,看到我的离婚证时,喜笑颜开:“徐若琳,走走走,为你庆祝!”
我对他报之以微笑,坐上副驾。
看到这一幕,顾南风收回了迈上车的脚,讽刺道:“徐若琳,原来你早背着我有人了。”
谢泽言变了脸色,撸起袖子冲下去就要揍他。
我赶忙拦住他:“跟他那种人渣有什么好计较的呢?走吧,不是要去喝酒庆祝呢吗?”
见我一脸不在乎,谢泽言也冷静下来,单手示威似的揽过我的肩,恶狠狠地斜了他一眼:“嗯,走吧。今儿只要你高兴,让我做什么都成!”
顾南风脸色黑得跟锅盖一样,但等在一旁的白蓉却不高兴了:“顾南风!”
12、
再之后,很快的,我又带着徐氏集团重振昔日光彩,重新登上A市富豪榜。
与之相反的,顾氏集团突然再次遭遇了大规模的资金链断裂,但这次他们被打得措手不及,没空攀扯上别的白富美,彻底破产了。
至于白蓉,一开始确实形影不离地陪在他身边,鼓励他振作起来。
但是不出半年时间,她就果断跑路了。
就连辞职信,她都是设置了邮箱定时发送,甚至都没敢跟顾南风打个照面。
一夜之间,父母白了发,家里破了产,心上人还失踪了。
听谢泽言说,顾南风受了这一连串打击,怒火攻心呕了血,进了医院。
我听说后,开心地盛装打扮,容光焕发地去看望他。
看到我光彩照人,甚至比以前还多了一份从容之美,顾南风有些失了神。
谢泽言立马不高兴了:“哎哎哎,你他妈看哪儿呢?”
“这位可是我的心头肉,是你能看的吗?!再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他这个说法,让我起了身鸡皮疙瘩。
但谢泽言一脸镇定自若,屁颠屁颠地跟在我身后,撵都撵不走。
我只得随他去。
顾南风扫了我俩几眼后,阴沉道:“原来我是败给了你们两个。”
我摇摇头:“不,你是败给了我。”
“你的心眼儿跟针一样小,本事还不如皮球大,性格差得要死,还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会围着你转。殊不知,白蓉是围着你的钱转。”
“如果不是我徐氏集团的注资,你以为你还能多享受这三年的少年日子?”
“至于你父母,居然敢算计我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如今双双重病缠身,倒也是罪有应得。”
“这大概就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了。”
他被我气得呕出几口血,恨恨道:“但你明明破了产……你是怎么起死回生的?是不是傍了你身边的男人?”
我厌恶地呸道:“你自己心思龌龊,就把别人想得污秽不堪,真让我恶心!”
“好,那我不妨让你死个明白!”
13、
我施施然坐下后,挑了重点一一告诉他。
看着他青白交加的脸庞,别提我心里多高兴了。
而在得知那些居然是我的连环计后,顾南风也彻底破防了:“你,你怎么会如此恶毒!”
我莞尔一笑:“比起你和你家人,我哪里称得上恶毒呢?”
“顾南风,你和你家人心术不正,顾氏集团早该倒闭的。只是我当初瞎了眼,才让你们多苟活了三年。你不对我感恩戴德就算了,还妄想从精神上奴役我、打垮我,好彻底吃绝户!”
“活该!”
爽快发泄一通后,我和谢泽言扬眉吐气地走出了病房。
我说要去附近的公园坐坐,他也跟了过来。
这天风和日丽,春风微拂。
我看着公园里快乐奔跑放风筝的孩童、怒骂对方是臭棋篓子的大爷、跳广场舞的大妈……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就该是这样的。
世间不能只有卑鄙者肆意通行,这样鲜活灿烂的才叫世间百态!
……
在徐氏集团辛苦转型、逐步走上正轨后,谢泽言突然很正式地约我见面。
他说:“是你把白蓉现在的行踪发给顾南风的吗?”
我坦然道:“是。”
谢泽言:“他刚出院,就去找她了。”
我啧道:“不愧是真爱呀。”
他们不是总说,他们之间是不带铜臭味的真爱吗?
想来顾南风会像之前白蓉纠缠他一样,去纠缠她的吧。
祝他们你缠我绕,互相折磨,永远锁死。
我拭目以待!
“顾氏集团的连锁债务太多,已经被银行彻底清算,法院也查封了其旗下的不动产和厂房,很快要开始进行司法拍卖了。”
我点点头:“这些我倒是知道的。”
谢泽言见我神色不为所动,才放下心来。
半晌后,我忍不住了:“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小事?”
“我……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太合适,但还是想问……”
“若琳,你要不要考虑下我,和我在一起?”
谢泽言甚至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
14、
不知怎的,往事如光影胶片般突然在我脑海中飞驰而过。
我家里那几柜子他打小每年都会送的手办;
他那些半开玩笑半认真说过的话;
在我生病时,他彻夜守着照顾我;
在得知我订婚时,打电话质问我为何选一个渣男;
他特意按我口味订下的那些餐厅;
在穿越女占据我身体时,他明里暗里对付顾南风的手段……
一时间,我的心情很是复杂。
过了会儿,我又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如果只是因为受过伤,就拒绝其他所有可能,拒绝所有人,那未免也太不自信了。
反正如今的我,比以前更坦然、更成熟了,自然也不惧怕失去。
那么,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又如何呢?
于是我故意板起脸,严肃道:“可以考虑。但是,机会仅此一次。”
“好好好,我一定不会叫你失望!”
谢泽言高兴地紧握我的手,顺势掏出一枚钻戒,就要往我手上套。
见我眼神抵触,他赶忙收起钻戒,拿出一条黑天鹅吊坠的钻石项链,讨好道:“若琳,我给你戴上好吗?”
我盯了他几秒后,这才松了口:“好。”
微风拂过,花香弥漫,令人心情愉悦。
他告白的声音若有若无,随风流逝:“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那个高贵美丽的黑天鹅。”
我笑看着他,转而谈起最近几个合作项目,惹得他一阵叹气。
但他也不得不认真起来,一一回应。
我抬头望着蓝天白云,感到坦然、满足。
余生很长,我有大把时间,去分辨他是否有真心。
也有足够的自信,能从容而退。
不过在此之前,我打算试着学一学白蓉的优点。
——不要等老了才后悔,要先去试着顺从自己的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