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黎的问题，也是佟晚最关注的，然而却被回来的关父给打断了。
四个人的早餐很安静，大家都不多话，只有关父偶尔问几句佟晚，比如上了哪所大学，专业是什么，需要帮助尽管跟关黎说，家里可以帮忙之类无关痛痒的问题，至于二人间的关系，则一句也没问。
刚一吃过饭，关母就率先做出安排。
“我约了朋友出去，阿黎，以后常带小晚来家玩儿，我先走了。”
待关母离开后，关父才笑呵呵地继续跟佟晚攀谈，简单的几句家常之后，关父忽然问道：
“小晚，你母亲......有跟你提过她年轻时候的事吗？”
佟晚笑着摇摇头：“妈妈从来不提，有时候我问起她，她都是很回避的样子。”
关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微笑道：“很正常，我们也从没跟阿黎说过年轻的时候，都一样。”
关黎却轻哼一声，摆弄着手边的喝光了牛奶的杯子：“怎么就一样了？也就你们这些有故事的人，才这样吧？”
关父微微皱下眉，但随即便笑了，望着佟晚：“那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呢？”
说到这个，佟晚不由有些尴尬，心虚地看眼关黎，关黎则翘翘唇角，悠哉悠哉有节奏地晃着手里的杯子，笑着斜睨着父亲：“爸，您真想知道啊？”
关父摆出点父亲的派头，答：“嗯，怎么着？”
两父子间的气息有些微妙，似在心里较着劲。
关黎噗嗤一笑：“看您紧张的，不怎么着，您要真想知道，拿你的故事来换啊？”
关父见儿子笑了，也重新换上笑容：“我跟你妈妈怎么认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关黎撇撇嘴，道：“我当然不是想问这个，我就是想知道，我妈毕业后，怎么就不跟她那些同学联系了呢？也从来没听她说起过。”
关父微微叹口气：“你妈妈毕业就出国了，那时候通讯还没现在这么方便，自然就不联系了，回国后就陪我忙华远，你知道，那时候正是华远的转型期，也忙得没时间联系。”
这回答既合理，又挑不出任何破绽，然而即使是年幼如佟晚，也知道那不过是个搪塞。
关黎“哦”了一声，继续问道：“那，除了佟阿姨，我妈妈上大学的时候，还有一个要好的同学，爸，您知道吧？”
关黎问的，就是让关尚去查的、在父亲书里夹着照片的人。
佟晚也一下子想到母亲有张三人合照，听关黎问到这个，也期待地看着关父。
两个都紧紧盯着关父，因此关父面上每一个微妙的表情变化，都没有逃出二人的观察。
关父在听到这个问题后，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内心的震动以及抗拒，却在眼神中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关父缓缓开口，看上去貌似并无异样，但他刻意做出只在闲谈的样子这一点，却让关黎跟佟晚清楚地觉察到。
“嗯，她们三个是同寝，关系一直都很好。”
“爸，你跟佟阿姨、还有那个阿姨，肯定都认识吧？”
“嗯，都认识，毕竟是你妈妈的朋友嘛。”
关黎笑着转头对佟晚道：“佟佟，我爸是妈妈她们的学长，他老人家当年，是Q大有名的校草，他大四那年，我妈妈才大一......”
关黎这八卦式的介绍还没完，就被关父笑着打断：“什么校草，我们当年还没这说法，我说你这孩子，想告诉佟佟这些，有的是时间......”
关黎知道这是父亲当着佟晚的面，有些不好意思了：“好，不提，回头我单独说，对了，妈妈那个朋友什么样？后来去哪了？妈妈没说过吗？”
这才是关黎最关心的话题，他非常渴望看到，父亲在他提起那个女人时的神情。
果然，这下关父没有先前的淡定了，他面上虽然没有太大变化，但敏锐的关黎，就是能清晰地接收到来自父亲内心的伤感。
关父惋惜地微微摇下头：“听说，她很早就去世了。”
这下轮到关黎惊讶了。
“啊？”
关父像是确定什么似地点点头，声音略微沉重：“对，没错，听说很年轻就走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关父忽然把头转向一边，目光投向远处，却并没看着某一点，语气也有些飘忽。
“她是个很文静、很通情达理的女孩子，可惜了......太年轻了......”
这并不是关黎预想中的答案。
在他的猜测中，那女人首先还活着，其次应该是父亲的情人，然而，他全猜错了。
那么李滨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理解错了吗？
想及此，他忽然转头看看佟晚，眼中忽然异常闪亮，以至于似乎忘了父亲还在旁边，突然拉住佟晚的手，难掩激动忘情地叫了声“佟佟”。
关黎这一举动，让佟晚有些不知所措：他这是要干嘛？老人还在这里呢......
佟晚赶紧抽出自己的手，慌乱地看眼关父。
此时的关父，被关黎突然的情绪变化打扰到，刚刚从飘忽的状态中回过神，缓缓回过头来，刚好跟佟晚慌乱的眼神撞到一起，扫视下二人，疑惑道：“嗯？怎么了？”
关黎则强行压下激动的情绪，对父亲开怀地笑笑，半开玩笑道：“没什么，那个，爸，我就直说吧，我妈当年，没跟佟阿姨她们结过什么仇吧？”
关黎话一出口，关父立刻变了脸色，异常不悦地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你妈妈脾气是不太好，可也不至于跟谁有什么仇啊，更何况......”关黎飞快地看眼佟晚，而后郑重地看着关黎：“更何况是朋友呢。”
可是父亲的极力否认，让关黎不由跟佟晚对视一眼，关黎知道，小家伙一定跟他一样，想到佟母严厉的面容，以及坚决的态度：小晚跟谁在一起，都不能跟你在一起，因为你是关黎。
二人间默契的对视，被关父尽收眼底，他忽然抬腕看看表，而后对关黎说道：“本来小晚第一次到家里做客，我们该好好留她在家里招待，但我听说这几天公司里的事情比较棘手......”
关黎愉快地笑笑：“爸，我知道，我这就送佟佟回去，然后就去公司。”
从关家出来二人坐到车里，佟晚终于呼出一口气，就像终于出了笼子的小鸟，她叹息道：“关黎，你爸爸真和气。”
可她感叹完，并没马上听到关黎的回应，于是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从昨晚到今早，佟晚能明显地感觉到关黎情绪的变化，那就是一个典型雷雨大风，逐渐转为晴空万里的过程。
此刻的关黎，终于又露出了她以往最为熟悉的笑容。
关黎左肘搭在方向盘上握着空拳拄着脸，右手起初一直搭在她的椅背上，现在则轻轻抚弄着她的头发，目光柔情似水地望着她。
“佟佟，我会帮你找到爸爸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