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无心打理公司,把所有的业务都开始交给下面人去做,你妈妈就是从那时候,正式进入董事会的。”
“我开始阻止你跟小晚在一起,就是因为我确定你妈妈一定知道小晚真正的身世,在你领着小晚一大早出现在咱家客厅的时候,我看到你妈妈的反应,那时我就知道了,可我当时只猜到一半,我只猜到了她是你宛阿姨的女儿,并不确定她会是我的孩子。”
关父看眼关黎,缕缕道:“在你妈妈眼里,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她当然会极力阻止......”
关黎突然打断关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知道我不是她亲生的,但为了对您瞒住您,因为她怕您早晚会知道佟佟是您女儿,所以她才反对我跟佟佟在一起,只有我们不在一起,您才没有机会知道这一切。”
关父皱皱眉,非常不赞成地看了关黎一眼,而后摇摇头:“阿黎,我并不知道你这么不相信你妈妈的原因是什么,只是因为她反对你跟小晚在一起、你恨她?才不相信她、对吗?”
关父越说表情越严肃:“如果说你妈妈爱我爱得有些自私,我认可,并且也曾怨恨过,但我必须客观公道地替你妈妈说一句:她对你,绝对不亚于任何一个母亲对孩子,我相信没有一个母亲比她更爱自己的孩子,我后来为了调查你的身世,曾亲自去她生产的医院问过,还记得给她接生的大夫亲口对我说,对你的妈妈印象特别深刻,就是因为她在疼晕过去之前,还一再对大夫说‘要保孩子!’”
关父这一大段话说得非常急,明显在替关母辩驳,但关黎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显然关父的话,对他并没什么影响。
眼看着父子二人就要发生分歧,佟晚赶紧插嘴:“关伯伯......”
可这称呼一出口,佟晚便立即尴尬地打住,好像说错了话一般。
关父立即善解人意地接口:“孩子,你习惯这称呼,就这么叫吧,”关父笑笑:“没什么,刚刚你想说什么?”
可佟晚竟然发现,她忽然忘记了刚才想说的话。
其实刚才她想说什么都不重要,她的目的不过是想阻止父子二人争吵罢了。
佟晚难过地摇摇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关父。
从她知道自己不是父亲的女儿那天起,她一直在盼着这一天——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
然而这一天终于到来时,认父之路,却好像遥遥无期。
自己的亲生父亲就坐在自己对面,自己却无法把心底的呼唤叫出口——
“爸爸”,多么神圣的称呼,却为何总是离她那么遥远?
她刚想躲开关父慈爱且纠结的目光,却见关父朝她伸出手来。
“孩子,过来!”
佟晚下意识扭头瞥眼关黎,还不及转回头,就听关父又说:“阿黎,我能单独跟小晚聊几句吗?”
关黎倒是爽快,也并不看二人,起身便朝李滨的房间走去,转眼便听到门被摔上的声音。
佟晚直到看着关黎消失在门里,这才站起身,走到关父身边。
关父在她走近身边时也同样站起身,在她走到面前时,拉过她的手,缓缓把她拽到身边,而后低头轻声问她:“孩子,我能抱抱你吗?”
关父的话一出口,佟晚便怔怔地抬眼望着关父的眼睛。
那正是她从小到大渴望的、一个父亲该有的眼神——疼爱,怜惜,小心翼翼......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以及强大无比的保护欲望。
那目光有如火焰,一下子便把她融化了,心底某个一直空着的大洞,也瞬间被全部填满。
佟晚只微微往前一倾身,便被关父一下子抱进怀里。
佟晚小小的身子,从没有过如此放松跟软弱的时刻。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梦想中的感觉——
父爱如山,父亲是把巨伞,任她依靠,任她随便行走,管它头顶是乌云还是蓝天......
佟晚紧紧贴着关父的胸膛,许久,终于啜泣出声,在微弱的啜泣声中,低低地试着叫了声:“爸爸......”
这声“爸爸”刚一叫出口,她便立刻感觉到自己被拥得更紧。
父亲的胸膛坚硬又温暖,踏实又安全。
“孩子,再叫我一声。”
“爸爸......爸爸......”
两声“爸爸”出口之后,佟晚终于放声哭出来。
从小到大所有因为得不到“父亲”关爱而引起的种种委屈,此刻全都爆发出来。
......
关黎走进李滨的房间,茫然地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片刻后,才设想起门外的情景。
从他知道父亲是佟晚的生父起,他无数次设想过这一天,然而都不是今天的情景。
他忽然有那么点想不通。
他不是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跟佟晚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吗?
可为何老天竟不肯彻底成全?
他是谁?
他的父母在哪里?
为何把他生下,却又抛弃?
他该去尝试寻找吗?
找到了又如何?
痛心疾首地追问他们、为何如此吗?那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虽然证实了他跟佟晚并不是亲兄妹,可那又能怎样?
父亲刚才的话,说得已经很明白,无论是阻止他跟佟晚在一起,还是想隐瞒佟晚的身世,最终目的只有一个:不想让母亲知道这件事。
所以,现在即使知道了他们不是亲兄妹,他跟佟晚也很难走到一起。
他这才明白了父亲跟他提出的那三个条件:放弃华远,出国定居,永不回国。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瞒住母亲——既让他跟佟晚在一起,又不伤害母亲。
可是父母对他的养育之恩,他竟要如此报答吗?
母亲该如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关黎久久地沉思,直到佟晚放声大哭的声音传入耳里。
佟晚的哭声把他从沉思里拉回来,重新回到这房里。
待外面的哭声渐止,他才缓步重新踱出门外。
门响的声音,让厅里的父女同时抬头看过来。
关黎还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他竟忽然不知道,该对不远处自己至亲的两个人,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来。
可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只呆愣了片刻,便低头掩去面上瞬间的犹豫,朝门边静静地走过去。
“我想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