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黎眼窝深陷,黑眼圈相当明显,本就比常人立体的眉骨越发突出,整张脸瘦了整整一圈儿,身上原本量身定做的西装也显得微微空旷。
关黎抬头见是他,一声多余的招呼都没打,直视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有事?”
关尚喉头一紧,强打精神,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般,扬起手里的文件:“你前几天让我做的鉴定出来了,另外......”
“直接说结果!”
“虽然不能提供母亲的提取物,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亲生父女的可能性非常大,哥......”
“从今天起,你代替杨磊,你现在就带他一起去人事部报到,调他去米国分公司,手续今天办好,明天报到。”
“哥......”
“哦对了,你刚刚说‘另外’,另外什么?跟工作无关的话不用说。”
关黎眉头一皱,等着他的回复。
“那、没有了。”
“好,出去吧。”
关黎说完,继续埋头工作,不再看他一眼。
关尚咬咬牙,把文件放到关黎的桌上,然后转头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再次回头望眼关黎,关黎已经又拿起电话,正在往外拔着号码。
关黎这个电话是打给伊万的,伊万已经找了他足足三天,他都没有回复,原因是三天前伊万打给他的第一个电话不是问他业务,而是约他见面喝茶。
而今天不同,伊万跟他合作的米国项目出了点问题,而伊万本人拒绝跟华远的任何工作人员沟通,然而问题却亟待解决,他拖了一天,才不得不回这个电话。
其实明知道伊万有可能找他是因为什么,现在却不得不见。
他已经整整五天拒绝见任何人,公司已经有四名员工,因为各种原因接了跟工作无关的外线给他,都被他贬去了下面的分公司,待遇一落千丈。
关黎刚把电话拔出去,电话便通了。
“说!”
“关,这事电话里说不明白,我们必须见面谈,我在......”
“如果你电话里不说,那我们的合作项目到此为止。”
“好好好,关,我不需要你出来,我去你那里你看可以吗?”
“行,半小时后见,过时不候。”
关黎放下电话,目光落到关尚带来装有文件的档案袋里。
上次见过父亲之后,他还是不死心地拿了父亲跟佟晚的头发交给关尚,让他帮忙去做DNA鉴定,他抱着一线希望在等。
在等待的日日夜夜里,他只有用工作麻醉自己,让自己片刻不得分神,否则,就会有两句话,如永不消失的耳鸣一样响在耳边。
“你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离开她,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关黎久久望着手中的文件袋,他不觉得自己还有打开的必要,想了想,终是原封不动地锁进了旁边的保险柜。
几天来,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脑中一片空白。
他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把他折磨得要原地爆炸的东西,然而越是逼着自己放手,越是无法摆脱。
关黎忍着时刻大脑都会爆炸的疼痛,抬手用力按压自己的太阳穴,借以暂时缓解。
他正揉着头,出去不久的关尚,忽然去而复返,推门进来时先敏感地站在门边看了看他,手上端了一杯奶,然后,也不知道是闻到空气还比较安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勇气可佳地朝他走过来。
“哥,你怎么给大家吓成这样的?她们竟然连给你送杯奶的勇气都没有,还要开会研究一下,刚好我路过听到,就帮忙端进来了,她们说你已经一连几天没睡觉,都很担心你,您老人家受累,心疼心疼她们,赶紧给个面子喝了成吗?兄弟求您了。”
越来越痛的头,让关黎朝关尚伸出了手。
关黎先是吃药一样抿上一小口,而后皱皱眉头。
这奶一股子怪味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日未曾休息,导致的错觉,关黎还是忍着极度不适,一仰头,几大口下去喝个精光。
而后抬起眼皮看看关尚,那意思仿佛在说,“这样行了吗?”
关尚展颜一笑:“哥,你继续忙,继续忙,我这就去办手续。”
关尚再次出去了。
头越来越沉,关黎重新按压太阳穴来缓解自己的不适,然而一点儿用也没有。
这时,他听到外面有吵闹的声音。
“不行,您真的不能进去,您这样的话,我们都会被开除的,关总说到做到,求您了!”
“是呀是呀,您请回吧,算我们大家求您了!”
......
“你们这些自私的家伙,难道不知道他已经五天五夜没合眼了吗?你们是想害死他吗?只为了你们别丢工作?你们让开,让我进去!”
随着门“砰”的一声响,佟晚气冲冲地一头撞进来。
小姑娘在看到他的瞬间,整个人顿时怔住,继而像见鬼一样蓦地睁大双眼,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呼:“关黎!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佟晚话音落时,人已奔至他身边,蹲在他地脚边,泪水连连地仰望着他。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擦那小脸儿上的泪珠,可那小脸儿上的泪水却越擦越多。
“关黎,你别闷着,你说话啊?你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你干嘛不接我电话?你干嘛要躲我?你说话啊关黎!”
猛然间,小姑娘突然按住他的双手,一双含泪的大眼睛突然迸射出异样的光。
佟晚忽然眯起眼睛,做出一副痴迷的样子,用双手按着他的一双大手,然后用面颊极具挑逗性地在他掌心里来回蹭着。
小姑娘的双眼越发的明亮迷离,带着从未有过的诱人气息。
“关黎,说你想我,说啊!”
关黎像被小姑娘中了蛊一般,心里很想跟着说下去,然而脑中突然有两个声音在对着他怒喊——
她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离开她!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关黎突然站起身,同时向后退了一步,把身后的椅子碰到老远。
头越来越疼,越来越沉,就像要立刻掉落一样,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撑起两只手臂,就那么笨笨地用手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