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母亲的手不但揉不热，反而还一点点颤抖起来。
这让佟晚有些惊慌。
看来母亲是过于担心哥哥了，佟晚心疼得赶紧劝起来。
“妈妈，连哥哥的同学们都知道了，那他肯定也早就知道，并且接受了，您完全不必这么担心啊？您......”
佟晚说到这里，忽觉母亲的脸色苍白得厉害，而且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这下佟晚慌了，连忙跳下床去给母亲拿药，母亲每次发病前都是这样的状态。
佟晚边找药，边大声朝门外喊：“哥哥！妈妈好像病了！你快进来！”
兄妹二人手忙脚乱地配合着给母亲服下药丸，把母亲好好安置在床上躺好。
“你陪着妈妈，我去联系医院。”
哥哥丢下一句话，就要匆匆出去。
哥哥并没有问母亲为何发病，这让佟晚有些心虚，因为除非哥哥听到了她跟母亲的谈话。
母亲叫住要出门的哥哥：“滨滨！”
哥哥赶紧跑回床头蹲在母亲床边，抓着母亲的手等她吩咐，“妈，您说吧。”
这个场面让佟晚怎么都觉得有些怪异，也顿时觉得异常不舒服——怎么看着就像哥哥在等着母亲交待遗言一样？
不祥的念头也不过在心间一闪而过，佟晚赶紧在心里呸呸呸三声，也随着哥哥蹭到母亲床边抓住母亲的另一只手，急道：“妈妈您还是先别说了，先让哥哥联系医院，我们还是去医院检查下比较妥当，好吧妈妈？”
然而母亲并没看她，只是迫切地望着哥哥，并用恳求的目光望着他，“滨滨，帮妈妈把你爸叫来，妈妈有话对他说。”
哥哥没有马上动身，眼泪却唰地一下盈满了眼窝儿，就连声音也哽咽了，“妈，您现在就见爸爸太早了，根本用不着，再说今天还过节呢......”
母亲焦急地用手怂了哥哥一下，“快去，听妈妈话，我今天就想见到他，你别让妈妈着急。”
哥哥深深地望眼母亲，而后背身而起抹把眼睛，这才回头叮嘱她，“看好妈妈，我很快就回来。”
哥哥出去了。
佟晚静静地坐在母亲床前，感受着这一突然的变化，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她又本能地拒绝多想，只帮母亲掖掖被角，“妈，您闭眼睛休息下吧。”
母亲握着她的手，满眼只是担心跟心疼，这两种情绪，恰恰是此时的佟晚最怕见到的，她心慌得用手盖住母亲的眼睛，强迫母亲闭目休息。
不多时，母亲的呼吸声渐渐均匀起来，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只是为了让她安心而假装睡着。
佟晚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再想着母亲竟然让哥哥在这样的节日里，去找父亲过来。
一想到等下就要在这异国他乡见到从小就不待见自己的父亲，佟晚心里有点怕。
是的，没错，她怕自己的父亲。
如果说小时候她还曾渴望父爱，那么长大后，在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父亲厌弃的眼神带给她的刺痛，让她开始害怕。
她曾一度怀疑自己是母亲跟其他男人的私生子，这个想法她不曾跟任何人提及，因为这想法本身就是对母亲的一种亵渎，她懂的。
可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一个父亲厌弃自己的孩子，竟然到了不得已见面时，都要流露出嫌弃的表情的程度。
这始终让她无法接受。
如果不是母亲刚才的不舒服来得太过异常，她想她此刻为了逃避父亲的出现，一定会不顾任何人的阻拦而逃出家门。
可是望眼床上面色苍白的母亲，她不能选择逃跑。
母亲的病，并不是没可能痊愈，她记得席蓉蓉说过，她如果够听话，她就会找到能跟母亲匹配的心脏......
是她的自私耽误了母亲恢复健康。
佟晚悄悄退出母亲房间，站到阳台上，望着窗外热闹的圣诞景象，以及过往喜庆的人们，陷入沉思。
那部黑色直板手机被关黎丢掉后，她一直没再跟席蓉蓉联系过，更不记得她的电话号码，然而这难不倒她。
她可以通过医生去联系席蓉蓉，她相信席蓉蓉会立即打电话给她。
可是，她要自私跟席蓉蓉解释这段时间的销声匿迹呢？
除非她有什么能够令席满意的结果给出去。
还能有什么呢？
想到那个她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她的心便狠狠钝痛起来。
然而再想想房间床上病中的妈妈，佟晚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掏出自己的手机，拔出了心中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关黎终于怂恿着伊万联系上了宋涵雨，伊万也确实不负他所望地成功把人带了出来，然而宋涵雨的身边却没站着他心心念念的佟佟。
关黎本是拒绝跟二人同去圣诞狂欢，想自己回分公司，然而却被伊万强行拖着塞进车里，“关，你以为这是在帝都吗？这面圣诞是休息的，难道你宁可去守着一座空楼也不跟我们去热闹吗？”
关黎不为所动地还在坚持，“就算出去，我也不跟你们去。”
然而伊万随即便补了一记重锤，“要是小晚跟她哥哥也出来玩，说不定我们就碰上了呢？”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然而希望再渺茫，也还是希望，况且一个人回到那个空空的廉价酒店，也确实很难挨时间，关黎顺水推舟地关上车门。
伊万早跟关黎分公司的高层打听过哪里是好去处，上车之后直接吩咐司机直达目的地，而后便愉悦地跟同坐在车后座的宋涵雨两对望。
当然，含情脉脉的伊万，对上的是失落无比的宋涵雨。
而后车上的关黎，则无聊地独坐在宽敞得有些冷清的真皮沙发上，望着抚手旁空着的座位发呆。
佟佟到底是在家里，还是跟她那个所谓的哥哥出去了？
冥冥之中关黎总是有不好的预感，总是觉得佟佟离他异常遥远。
明明知道她人在哪里，明明知道过两天就会亲自带她回家，可心里就是莫名的有些慌。
关黎心中暗骂声李滨，都是你特么搅和的。
关黎正心中吐槽着，难得的手机铃声响起，那是他专为佟晚而设的。
关黎咧着嘴接起电话，把之前的全部纠结统统扔在了脑后，声音亲昵而性感、低沉又温柔，“宝宝，你终于给我来电话了，快说你在哪儿呢？”
然而电话那端先是沉默，继而是悠长并且沉重的一声叹息，紧接着便是佟晚难过而抑郁的声音，“关黎，我在家里，我只是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