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勇和黄肆共事多年,老友的情况他最为清楚,他暗自叹了口气,默默的将黄肆叫了回来,然后又将楼宁远换了上去。
远古时代两军交战斗将是分三个回合的,戎狄那边因着吴力如此出格的行为也有些萎靡不振,在他们还在苦恼若是三个人都无法将黄肆打下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们便看到禄朝军队那边又走出一个穿着银白色盔甲的家伙。
“楼先生,许久未见,禄朝这是没有人了,居然把您这个书生派了出来。”艾彦一看到楼宁远骑着马匹神色自若的从军队中走出来便是一惊,待他反应过来之后语气有些凉薄的开口说道。
楼宁远骑在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拎着一柄宝剑,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静静的站在两军交锋留下来的空地处,从他的脸上似乎完全看不出害怕以及被迫出战的不满,依旧是一派淡然的模样,与艾彦记忆中的楼宁远的样子丝毫不差。
“自戎狄军营一别,你我确有许久不曾见过了,远这厢有礼了。”楼宁远有礼有节的冲着艾彦行了个礼,语气稍平和的冲着艾彦打了个招呼。
艾彦和楼宁远是在一年多前楼宁远去戎狄谈判的时候认识的,彼时的艾彦是被戎狄王当成了一名智将专门找来对付楼宁远一行人的,按照戎狄王当时说的便是,禄朝人皆是心思深沉之人,特别是禄朝的读书人更甚,艾彦正巧在禄朝长大,研习过禄朝的诗书典籍,更懂如何应对禄朝的读书人。
双方曾经因为粮草的赔付问题有个很激烈的争执,艾彦当时甚至完全不同意戎狄王赔付如此多的粮草,就连最终戎狄王拍板敲定多给了禄朝人之前戎狄底线一倍的粮草,他也一直坚持自己少给粮草的观点,只可惜最终敏敏的枕头风一吹,让戎狄王最终还是无视了他的建议。
“先生乃一介书生,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委实不太适合先生,不若我这边与沈都尉求个情,央他将你替下来可好?”因着楼宁远在艾彦心中一直是一个柔弱的读书人,所以艾彦对楼宁远的语气颇为和善。
艾彦一向最尊重有文化有知识的家伙了,在禄朝呆了好久的他清楚整个禄朝重文轻武的风气,所以猜测楼宁远约摸是没什么背景出身,这才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无奈投身军营,因为但凡有些能耐的书生绝无可能踏入军营参军,他与楼宁远一番接触下来无时不在可惜楼宁远那一身的学问,不论在诗书读写琴棋书画上似乎造诣都颇高。
听到艾彦这么说,禄朝那边深知楼宁远是个什么货色的人皆是用一种神色复杂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半晌,直把他看得有些发毛这才转移开眼睛。
跟在沈勇身边的胡暄妍看到艾彦居然将楼宁远当成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时没有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得亏现在战场上兵器碰撞、马原地踱步、盔甲之间的摩擦声此起彼伏,这才没有显得这么突兀。
楼宁远这个家伙在旁人面前看来就是个严谨的书呆子,开口闭口皆是什么之乎者也,行事作风都是如君子般行的端做得正,可是与他混熟了之后才发现这个家伙在正经的外表下面包裹着的是一颗漆黑的充满各种算计的,并且喜欢搞事情的不安分的痞子。
军队中鱼龙混杂,多是没有读过书的家伙,这些人在还未当兵的时候有的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有些则是天天到处惹是生非的小痞子,有道是学坏容易学好难,只要那些老实巴交的家伙周围出现那么几个小痞子,那么大概率这些老实的家伙都会被带偏,特别是胡暄妍这个领头的家伙平时的行为举止并没有带个好头。
在外人看来,被胡暄妍性格影响最深的人是伍贤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可是知道情况的人都知道,军营里最像胡暄妍的是楼宁远、玉娘和招娣,这三个人表面看起来一派随和,实则内里只有坏水,要是犯在胡暄妍手上,最多就是多做几组训练,要是犯在这三人手上,那可是持续好几天的加练。
“多谢艾彦兄好意,既是上头命令,远也不好推辞,倒是戎狄那边,艾彦兄打算派谁上场?”楼宁远依旧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直接将问题抛给了艾彦。
胡暄妍一边咋舌,一边带着看戏的表情欣赏着楼宁远装大尾巴狼,这家伙装得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似的,就差在这家伙背后点一圈光晕了。
相比较楼宁远的鸡贼,艾彦倒是显得十分老实敦厚,或许是跟着戎狄人太久的原因,他原本还算聪慧的脑子也逐渐开始变得有些直来直去的,他沉吟片刻,扭头有些纠结的在那些等待出站的将领中来回搜找了一番,最终有些勉强的将目光落在了一个身形比较瘦小的将领的身上。
“木逢春,不若你去会会,可仔细些,莫伤了人。”艾彦仔细的叮嘱着跃跃欲试想要出站的木逢春,唯恐他将楼宁远伤着了。
木逢春一边耐心的听着艾彦的叮嘱一边将自己的胸膛拍得啪啪响,连连表示自己一定不会伤着楼宁远这个书生的。
说实在话,木逢春是真的没有想到艾彦居然会派自己出战,他的实力在军中属于垫底的,能爬到这个位置纯属侥幸以及他长袖善歌将自己的领头哄得开开心心的,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立一功。
楼宁远看到对面派出了一个看起来就比较弱小的家伙,并且艾彦一直在一脸认真的交代着什么,几乎就约摸能够猜测出一些东西了,他嘴角的弧度又加大了些,对艾彦这个有些天真但是很正直的戎狄人颇有好感。
艾彦又交待了木逢春几句之后便大手一挥让其上场了,木逢春一看自己总算能够摆脱艾彦的碎碎念之后几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连忙拍马出战,唯恐艾彦兴致大发将自己又逮了去一通说教。
“远名叫楼宁远,还请壮士不吝赐教。”楼宁远依旧礼貌的冲着木逢春作了个揖,慢条斯理的将自己的名字报了上来。
木逢春很显然是从来或者很少遇到楼宁远这种礼数周全的家伙,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学着楼宁远的样子给他回了个礼,然后将自己的名讳报了一遍。
楼宁远包容的笑了笑,自己行的礼是书生专用的,倘若是别人碰到木逢春这个莽夫居然也学着这么做怕是要气得当场翻脸,不过他却并没有追究,因为戎狄人本来也不太清楚禄朝的习俗,没必要对不知道的人上纲上线。
“楼先生,某要来了。”双方行完礼,互相报完名字后,木逢春冲着楼宁远大喊一句,然后冲向楼宁远。
第二场的斗将氛围显然要比第一场好了许多,木逢春是个极为听话的家伙,并且因着楼宁远的态度极佳,没有一些读了些书的家伙们喜欢高高在上的臭毛病,所以他也对楼宁远挺手下留情的。
而楼宁远这个家伙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既然木逢春对自己如此以礼相待,自己也不好做出有悖君子之事,哪怕木逢春的实力不如自己,他也耐下心与木逢春过了好些招。
“这艾彦可真实在,居然还真的找了个实力差的出来。”胡暄妍百无聊赖的看了半天,忽然打了个哈欠有些好笑的说道。
远古时期的人总是会做些出乎胡暄妍意料的事情,这个时代虽然对女性的压迫颇多,但是彼此之间的交往上更为的人性。
星际时代科技太过于普及了,很多人或许终其一生都不曾有出门与人交流的体验,甚至有些人连自己的邻居长什么样也不清楚,只要有事都可以在自己的终端上操作,智脑会匹配最优的选项供人们参考,所以那里的人过得大多都比较封闭一些,反而这个科技落后的时代,居然还能出现这么容易信任别人的家伙。
“你可少做些这种不太好的事情吧。”沈勇有些无奈的摇头说道。
胡暄妍总是能做些挑战所有人底线的事情,沈勇刚开始以为胡暄妍是故意的,可是后来他却发现胡暄妍原是真的不懂,因着不懂,所以总喜欢做些违背君子标准的事情。
“若那些人都能与艾彦这般,我倒是可以做到。”胡暄妍耸了耸肩,有些无所谓的说。
这是胡暄妍第一次服软,人总是在相互影响的,若是放在以前,胡暄妍可不会这么轻易就做出妥协。
在两人说话的空挡,楼宁远和木逢春已经来来回回过了不下百招了,楼宁远估摸着也差不多是时候结束了,不然以自己火长那个不喜欢拖泥带水的毛病怕是又该犯了。
“得罪了。”楼宁远忽然用只有木逢春和他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然后将自己的剑格挡住木逢春刺过来的长枪。
木逢春显然是没有想到楼宁远居然如此精准的用窄窄的剑身挡住了自己长枪的进攻,不免有些呆愣在当场,他不明白为什么楼宁远为什么要对自己来这么一句。
没有让木逢春迷惑太久,楼宁远一直慢条斯理的动作忽然加快,他手中的剑如蛇一般灵巧的冲向木逢春的手腕,在刀刃快要接近木逢春的手的时候,他将剑转了一下,然后用剑身将木逢春捏在手中的长枪拍落,最后抬手将剑架在木逢春的脖子上,木逢春吓得呆在马背上一动也不敢动。
“多谢木兄谦让。”楼宁远轻笑着将剑挪开木逢春的脖子,又冲着惊魂未定的木逢春拱了拱手。
木逢春有一种看怪物似的看着楼宁远,他虽然学艺不精,但是也清楚楼宁远这个书生的能耐绝对不止这一点,可是楼宁远不仅没有当众下他面子不说,还为他找了个由头让他不至于输得这么难看,哪怕楼宁远是个敌人,他依旧对其很有好感。
“我输了,楼先生真乃神人也,若是往后有机会,我得找楼先生把酒言欢。”木逢春也不是那种揪着不放的家伙,他虽然能力不行,但是脾气也极为豪爽,当下便毫无为难之色的认了输。
楼宁远和木逢春相视一笑,两个人带着彼此共同的秘密回到各自的队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