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几万人力挫十三万号称骁勇善战的戎狄人,胡暄妍的名字在战斗胜利后一个月有余便名震天下,她以一个女性的身份率领残兵败将将戎狄打得元气大伤,不仅没有脾气来问责也就罢了,居然还主动议和。
前线的战报被快马加鞭送到了皇帝的行宫之中,得知情况的文武百官全都震惊得当场说不出话来,而随着战报一起送至皇帝面前的是胡暄妍的一封请求加封自己为大将军的信,信中她不仅简单说明了一下边关的情况,然后还夸耀了一番自己的能耐,并且承诺将永守禄朝平安。
禄朝的当朝皇帝冉丰在看过胡暄妍的信件之后便将其亲笔信于大殿之上宣读,胡暄妍在信中毫不客气的将那些儒生批判了一遍,顺带还鄙夷了一番一直提议议和的主降派,并且将这些生活在纸醉金迷中的奸佞小人挨个全都贬损,就连那些偏安一隅对这任皇帝失望了的真正的忠臣也没有放过。
“众爱卿以为如何啊?”当朝皇帝冉丰斜躺在宽大的纯金的龙椅上,颇有兴趣的看着朝堂上这群大臣们的反应。
那些朝堂之上的官员们听到胡暄妍如此惊世骇俗之言皆是一片哗然,一个个全都满脸涨红地嚷嚷着要让皇帝治胡暄妍的罪,而那些真正有才能的老臣却全都佝偻着身子一声不吭,一副年岁已高精力不足的模样拒不开口表态。
面对胡暄妍如此嚣张至极的指责以及蔑视,那些老臣们自觉无力反驳,因为说的都是事实,他们早就被那群靠着溜须拍马上位的小人排挤得毫无发言权可言,莫说发表自己的见解,一旦他们开口驳斥那些小人自己全家恐怕都跟着遭殃,胡敬忠大将军全家的遭遇便是最好的例子,那些耿直的有才能的臣子皆被贬被抄家,徒留下一众草包迎合着那些小人,不然禄朝也不至于要让一个刚及笄的女子来带兵守护边关。
胡暄妍哪里会不知道朝堂之上究竟是怎样的混乱,可是她完全不会感到害怕,有时候嚣张便是一种最完美的保护色,大多数人对嚣张跋扈的人第一印象便是没有头脑极其容易拿捏,加上她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女人这个身份,更是会让很多人天然的带着一种有色眼镜。
“启禀陛下,臣以为此女恃才傲物恐会像其父胡敬忠那般食古不化冥顽不灵,我朝并无女子当官的例子,故臣认为陛下应对这支军队都处罚。”文官为首的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男人忽然出列,拿着笏板冲着高坐在大殿之上的冉丰拜了拜,铿锵有力地说道。
这个男人的话一出口,那些作壁上观的老臣们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愠怒。
如此小人,胡敬忠大将军满门忠烈,对陛下忠心耿耿,只不过有次在朝上驳了其面子,他便让胡敬忠大将军家破人亡不说,现在竟然还要让胡家刚刚立了功的唯一一点血脉斩草除根。
“左相,你这提议似乎过于小人了些,胡暄妍虽说张狂,但是少年人哪有不张狂的,倒是你三十好几的年岁竟和小小一个刚及笄的女子斤斤计较,未免太斤斤计较,不似一个大男人该做的事情,你忘了我朝开国功臣中就有一个女子了?”第一个开口的男子才刚开口将自己的意见说出来,与他并肩而立与他站得有些距离的另外一个男人也开口讽刺道。
这个被称为左相的家伙名叫马彦邦,长得那是丰神俊朗,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整个人看起来便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是只要接触过他的人就知道此人睚眦必报心思歹毒,文学造诣虽然不高,胜在溜须拍马吃喝嫖赌正好对上了冉丰的脾气,这才地位从一介穷书生扶摇直上直至封侯拜相,直接做到了左丞相的位置。
明里暗里嘲讽马彦邦小家子气的男人是右相,名叫王琔,虽然长得没有马彦邦那般好看,但是极会看人脸色,做事精明谨慎,自小和冉丰一同长大。
其实禄朝在开国以来便已经废除了丞相这个职位了,并且将这个职位更加细分成了好几个正一品的官职,以求分化过于集权的情况,可是到了冉丰这任皇帝为了向世人展示自己对马彦邦和王琔的宠爱不顾所有大臣的反对重启了丞相这个职位不说,还将这个职位分成了左右两个丞相,用以显示自己有多看重马彦邦和王琔。
马彦邦和王琔两个人都是冉丰的心腹重臣,却相互从来都不对付,向来喜欢同另一个人唱反调,往往一个早朝便是这两人极力抹黑彼此的战场,现在冉丰主动向两个人递了个争吵的导火索,两个人果然如炮仗一般一点就炸。
“右相你莫要信口雌黄,我为人处世素来宽厚,只是我泱泱大国岂能让一介女流之辈立于朝堂,若真让此女当了大将军,恐遭天下人耻笑。”马彦邦面色涨红,他冷笑一声义正言辞的驳斥道。
听到马彦邦居然厚着脸皮称自己宽厚,王琔连掩饰都不掩饰的开口哈哈大笑起来,他上上下下轻蔑地打量了马彦邦一番,眼中的讽刺简直溢于言表。
马彦邦是什么货色王琔怎么可能会不清楚,两个人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都对彼此的性子极为熟悉,说马彦邦阴险小人,他王琔不仅不反驳还要点头赞同,可是说马彦邦是个忠厚老实之人,他王琔能将那个人的眼珠子都抠出来,毕竟一个瞎子可不需要眼珠子。
“呵,有能耐你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许是王琔的眼神太过放肆,也许是饶是像马彦邦这种脸皮其厚无比的家伙也不好意思逼着眼睛瞎吹自己的品性,他一甩袖子,将问题抛给了王琔。
王琔对马彦邦的做派嗤之以鼻,他用余光瞥了马彦邦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看什么腌臜之物,气得马彦邦险些要当场与王琔撕扯起来。
“陛下,臣以为,暂且别应下此女讨赏,先找个由头让此女到京兆观瞧一番再做定夺。”王琔得意洋洋的跨出一步越过马彦邦,然后冲着冉丰一拜,傲然地说道。
马彦邦听到王琔的建议后露出一个“不过如此”的表情,他不顾此刻还在朝堂之下,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用以嘲讽王琔才疏学浅。
冉丰一脸兴奋地看着王琔和马彦邦你来我往的斗嘴,他也不说谁的提议更好,一直默不作声的坐山观虎斗,他这人最不耐那些繁琐的公务,平日里都是将公务推给王琔和马彦邦来处理的,他这人平素里除了喜好吃喝嫖赌日日夜夜留宿在后宫佳丽中之外,就是喜欢看王琔和马彦邦这两个家伙给彼此使绊子。
朝堂之中一片寂静,除了马彦邦和王琔两个人吵得面红耳赤有辱斯文之外,那些溜须拍马的家伙们全都缩着脖子一声也不敢吭,唯恐自己成了两个人的出气筒,而那些老臣们皆是暗自摇头,心中生出一片悲凉的感觉。
在听到边关保住了之后,这些老臣们虽然面上不显,实则心中愉快得不得了,平时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尽显老态龙钟之相,今日却个个昂首挺胸走路带风,心中更是带着对未来无限的期许,可是今日看到两个鼠辈为了权势在这本该庄重的朝堂之上上演的一出出闹剧,当真是无可奈何。
马彦邦和王琔的争论早就不在胡暄妍该不该被封大将军上了,两个人越吵越激烈,甚至双方斗将彼此的成年旧事拿出来攻击,宛若两个戏子在戏台上上演一幕幕丑陋搞笑的演出。
冉丰看得津津有味,看到兴致起来时还满眼放光地亲自起身挑头拱火,见自己拱的火让两个人挑起了更加的争端,他不仅不劝阻,反而乐颠颠地拍手连连叫好,伺候在他身旁的太监见势立刻为他端上一杯茶,另附上一叠糕点以便让他看戏看得更加尽兴。
有些忍耐程度差的老臣绝望地将自己的眼睛闭了起来,两行浊泪从他们布满皱纹的脸颊落下,他们一面在心中哀泣,一面低声喃喃念叨着“对不起先皇,对不起先祖”的话。
冉丰原本根本就摸不到这个皇帝的宝座的,先皇在世时拢共没有几个皇子,有能力登顶帝位的也就是太子和先皇最宠爱的六皇子,朝堂之上许多臣子都因着偏好站在两个不同的阵营,而冉丰这个由不受宠的采女所生的七皇子从来都不在众人考虑扶持的范围之内。
先皇因年岁过高偶感伤寒竟然一病不起,太子和六皇子对于权力的斗争也在这个时候如火如荼的正式展开,双方都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兄弟而手下留情,因着害怕其余成年的皇子会在自己争权的时候算计自己,两个人倒是心有灵犀地率先将那些有威胁的皇子全都一一除去,而冉丰这个平庸到像个透明人的家伙居然因为自己的胸无点墨而侥幸活了下来。
那段太子与六皇子争权的时期是禄朝最动荡最黑暗的时期,无数的大臣因为双方的争勇斗狠而惨死,有段时间甚至几乎天天都有大臣自尽在家。
就在先皇挣扎着想要从病床上爬起来稳住局面的时候,太子暴毙在自己的行宫之中,六皇子最终赢得了胜利,可惜六皇子也没有得意太久,他才刚刚当了几天太子就因为染了花柳病而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这一突发状况让所有观望的人全都懵了,本就奄奄一息的先皇更是因为这个打击而直接气得一命呜呼,最后这个帝位居然落在了冉丰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七皇子身上。
太子和六皇子的斗法早就将所有皇子全都害死了,除了冉丰这个什么用也没有的皇子之外,皇室居然没有一个成年的男丁可以扶植上位,肱股之臣只得捏着鼻子认命地将冉丰捧上了帝位。
刚刚接触到权利的冉丰就像一个穷人突然得到了一大笔财富一样,那股子小家子气本能的让他排斥那些能人异士,才短短不到三年时间,那些肱股之臣死的死辞官的辞官,剩下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皆是被吓得跟个鹌鹑似的缩着一声也不敢吭。
“好了,两位爱卿莫要争吵了,朕对这个胡暄妍也有些好奇,就依王琔爱卿所言,寻个由头让她来京兆再做打算吧,今天就到这里吧,退朝。“看了许久闹剧的冉丰终于看倦了,他打了个哈欠懒懒的打断了王琔和马彦邦的争吵,兴致缺缺的宣布了退朝,直接起身走出大殿。
没了皇帝在场,王琔和马彦邦两个人也没了继续争吵的兴趣,两个人互相瞪了彼此一眼,冷哼一声各自拂袖而去,一直站战战兢兢的臣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也下朝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