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你平日里都会来此看他们训练,老夫还是觉得莫要让他们如此放肆的好,毕竟男女有别,哪怕你不在意,旁人也会因此而攻讦你,况且这些将士们往后都要上战场,难道还要让他们毫无防护的就冲上去敌人真刀真枪的拼命吗?”周密静静的瞥了在一旁事不关己的胡暄妍,语气淡淡的说。
胡暄妍听到周密说的话后耸了耸肩,心中倒是开始盘算着让这群一热就脱衣的家伙们老实穿戴起盔甲来,毕竟上了战场之后热起来可没法让他们随便的脱衣散热,要是真的让这些家伙们养成了这种一热就脱衣的臭毛病,往后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
周密性子确实迂腐,可未必见得就是坏事,这几个月时间的军营生活让他体会到了从未设想的新鲜感,并且在这么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中,他居然神奇的产生了归属感,有些时候言行举止都会隐约间维护军队。
“我原想着他们刚断了寒食散,本就不耐热,所以才先由着他们的,待凉爽些他们的毒也消了,我就不会这么让他们胡来了。”胡暄妍思索再三,终于还是难得的开口解释了一番。
周密之前一直待在营帐里面读书所以并不知道什么寒食散的事情,听胡暄妍说出这个陌生的名字之后显然有些狐疑,他用眼神示意胡暄妍继续说下去。
“之前我曾在京兆的军营中发现过一小部分的士兵吸食寒食散,我原想着是什么振奋精神的东西也没有多想,后来有个知道寒食散的人告诉我寒食散这个东西极容易让人上瘾,并且这个东西是有毒的,这个毒是慢性的,会在身体里一点一点累积,之前你来军营的时候也瞧见一个浑身溃烂的死人吧,那个就是寒食散吃多之后的模样。”胡暄妍深深的叹了口气,耐着性子给周密解释了一番。
周密细细思索后点了点头,胡暄妍的话倒是让他想到了自己刚刚到到军营下马车看到的那个死人,他原以为那人已经死了多时了,没成想居然是吸食这个所谓的寒食散造成的。
“这东西竟然如此歹毒,听你这话里这寒食散可不仅仅使人身子溃烂吧。”周密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胡暄妍,他发现跟着胡暄妍走能让他体会到许多之前完全体会不到的东西。
副作用当然不止皮肤溃烂这一点了,胡暄妍苦笑一声。
“自然,最开始的时候吸食寒食散会让人飘飘欲仙,但是会变得非常的不耐热,并且肌肤会越来越脆弱,稍稍粗糙些的布料就能让人的皮肤溃烂,跟不要说身子骨使不上劲了。”胡暄妍回忆着李睿泽和自己提到的寒食散的副作用,很细致的将那些副作用全都一一的讲述了出来。
难怪当时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会看到如此多的士兵如尸体一般躺在地上,原来皆因吸食了寒食散导致。
周密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他没想到当时的景象竟然如此的凶险,结合那日唯有洪烈以及其亲信尚有一战之力,竟然真的就靠胡暄妍带来的那几十来号人扭转了局面。
“寒食散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流出来的,我军究竟有多少人接触过这个东西,西北的戍边军若非有你出现力挽狂澜日后定然不战而败,我现在有些担忧我禄朝究竟有多少支军队遭此算计。”周密有些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想到这个寒食散即将在军队中泛滥开,他就觉得大事不妙。
“不知。”胡暄妍有老实的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
周密眯缝起眼睛,连胡暄妍这么神通广大暗线密布之人都暂时查不到任何的线索,看来对方隐藏得很隐秘。
“但是我知晓达瓦和那人有牵扯,我性子急躁,不擅长审讯,刑讯逼供出手就会将达瓦弄死,所以只能模糊的推测出,达瓦当日来京兆之后,背后制作寒食散之人就在京兆,因为京兆的士兵吸食寒食散是在达瓦来之后才发生的。”胡暄妍难得有如此耐心同人分享自己推测的成果,若非她实在到了无法再继续下去的情况,她是决计不会开口向旁人说的。
胡暄妍知道自己的缺陷,她的性子太暴躁了,一言不合就动手,一旦她在暴怒之下出手就完全控制不了力道,达瓦的秘密似乎有很多,自己根本没办法对其使用武力。
达瓦也显然看出了胡暄妍的顾虑,所以总是在胡暄妍开头试探他的时候就挑头激怒胡暄妍,最终双方都会在被彼此激怒的结局下不欢而散。
“严刑拷打,我不信达瓦能扛得住。”周密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胡暄妍,他不相信胡暄妍当了这么久的兵连严刑拷打也不知道。
胡暄妍极为不雅观的冲着周密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严刑拷打,可是就达瓦那个没有经受过她训练的小身板能扛得住她几招,况且达瓦可不能出事情,若是真的出了事情让吐蕃乱了那就真的糟糕了。
“我出手达瓦只能死,别人审讯达瓦怕是要被绕进去,这个小子聪明着呢,你觉得就那几个脑子里全是水的家伙能问出点什么,况且现在到了营帐之后更加不能让达瓦有一点损伤了,要是达瓦真的出什么问题,那么吐蕃那边不得发疯,毕竟是难得的带脑子的家伙。”胡暄妍没好气的对周密吐槽起自己的这几个手下。
周密明显噎了一下,似乎还真的是这么个理,达瓦的身份实在太敏感了,若是他只是普通的吐蕃士兵也就罢了,可是这个家伙偏偏是个身份高贵的王子,于情于理哪怕是再交恶也得给对面的留几分薄面。
“我去试试?”周密瓮声瓮气的朝胡暄妍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让周密去,除非她脑子有毛病才会同意,就周密那个狗脾气,莫说被三言两语激怒了,就是看着旁人行为不端正怕也是气得够呛,让这种脾气一点就炸的家伙去套话,到时候自己进了帐篷究竟是要杀了达瓦为周密报仇,还是要为周密收拾。
胡暄妍嘴角抽了抽,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将想要吐槽周密的话咽了回去,毕竟楼宁远这个家伙还在现场,自己要是真的将周密惹毛了,楼宁远这个家伙肯定会把自己活剐了。
“免了,达瓦这人最容易的就是挑起别人的火气,你还是别去遭罪了,我怕你到时候没问出什么还被气病了。”胡暄妍有些头痛的挠挠头,直接开口拒绝了周密的请缨。
一旁几个陪着周密一起来训练场的家伙听了胡暄妍的话后全都在身后极力憋笑,周密那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是整个军营都知道的事情,但是被胡暄妍这么点出来却还是少见的。
周密这个读书人哪里不懂胡暄妍究竟是想暗喻些什么,他愤愤不平地甩了下衣袖,在感觉两袖没了平日里的那种重量的时候才想起来他今天穿得是一身短打,不免心中更是郁闷了。
“你们都不方便去和达瓦套话,我是后面才来的,达瓦不知道我的真实底细,况且我的性子比较沉稳,看起来也不是很健壮,比较容易让达瓦放下戒备之心。”楼宁远轻笑着同胡暄妍说了一句。
自从和胡暄妍带领的队伍待过几个月后,吐蕃的士兵们就有些畏惧胡暄妍那边的人,最初的时候营地里面的士兵和胡暄妍带过来的士兵的气质完全不相同,他们很容易就能区分出两者的差别,可是现在严格接受了胡暄妍训练之后这些士兵们单从体型以及精神状态来看根本就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以前胡暄妍还能派不是自己带来的士兵去套话,现在基本上都已经差不多了,完全就撬不开那些家伙们的嘴。
不过好在楼宁远这个看起来一点威胁也没有的家伙来了,就以这个家伙的口才加上时刻冷静的头脑,以及从来没有在达瓦面前显露过身手的情况来看,或许真的可以从中探听到些什么隐晦的东西。
“别把人逼太狠了,若是一不小心把他玩疯了,我怕吐蕃来找我讨要说法。”胡暄妍有些忧心忡忡的对楼宁远再三叮嘱,看起来颇为担心楼宁远会对达瓦使什么手段。
听到连胡暄妍都这么小心翼翼叮嘱楼宁远,洪烈几个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
今天的楼宁远已经卸下了一声的盔甲重新穿上了书生的衣服,那不离身的折扇正悠悠的放在胸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勾起的嘴角似乎都透露着其人人畜无害的讯息。
屁的人畜无害,洪烈对自己看到楼宁远这模样心中狠狠啐了一口,就冲着昨天这个家伙夜晚神色漠然地放倒一个壮汉的样子,谁再信楼宁远这个家伙是个文弱书生,谁的脑子才有病。
“你对我还不放心?”楼宁远一脸自信的说道。
不,就是因为是你去审讯,我才不放心的。
胡暄妍没有说话,只是又回忆起以前楼宁远在北方的时候逮着戎狄人审讯的模样,当时那个可怜的家伙直接被楼宁远问到精神失常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