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宁远装作没有看到胡暄妍红红的眼睛一般,他伸手握住胡暄妍的手腕将她拉了上来,细心的将胡暄妍头顶的草屑树叶之类的东西拍去。
“知道你害了林县令的女儿就这般让你如此难过了吗?”楼宁远温柔的看着盘腿坐在自己身旁的胡暄妍,淡笑着说道。
林县令女儿的事情楼宁远比胡暄妍知道的早一些,他还以为能多瞒着胡暄妍一段时日,没成想居然被卢俊当场拆穿了,天知道他在沈勇那边晓得胡暄妍大受打击的消息有多气愤,但是他在捏碎一个茶杯之后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他先是在胡暄妍经常会去的地方挨个逛了一圈,终于在这里看到来来回回攀爬的胡暄妍。
胡暄妍抿着嘴唇一声不吭,甚至连头也不抬,她默默的盯着自己身边的地面不知道在想写什么东西,根本就不搭楼宁远的话茬。
楼宁远皱了皱眉,知道这怕是胡暄妍有史以来最消沉的一次了。
之前和戎狄的战争胜利之后,军营里将那些牺牲的士兵们全都埋葬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当时所有人都哭得不能自己,只有胡暄妍一直默默的看着那些无言的墓碑不说话,楼宁远以为那个时候的胡暄妍已经是最糟糕的状态了,没成想自己今天居然还看到了她更加糟糕的状态。
“你不是有心这般害人的,你只是低估了当今圣上的脾性罢了。”楼宁远将自己的语气放得更加柔和了些,生怕刺激到胡暄妍。
胡暄妍把玩着自己的指头依旧一眼不发,仿佛入定了一般。
楼宁远张了张嘴,又思索了半晌之后纠结着将嘴巴闭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胡暄妍如此模样,往常的她都是一副自信的模样,遇到任何问题都相信自己能够面对,何曾如现在这般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要不说沈勇为什么要找楼宁远说胡暄妍的事情,就是因为楼宁远足够了解胡暄妍,有些时候胡暄妍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楼宁远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面猜出其意图。沈勇深知自己嘴笨也猜不透姑娘家的心思,索性让楼宁远这个家伙出马了。
沈勇只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楼宁远说了一番,楼宁远就猜出了胡暄妍的情况。
“我之前以为自己很厉害,无所不能,可是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什么也不可以,我什么也改变不了。”两人并排坐着沉默了良久之后,胡暄妍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尽量平静的说着。
听到胡暄妍的话后楼宁远倒是沉默了,他打心底里觉得胡暄妍未来或许可以做到无所不能,可是现在的胡暄妍确实如同一个废物一般。
胡暄妍面对自己身边这些亲近之人的时候从来没有隐藏自己的野心,并且也努力的往自己的野心靠拢,可是她越是努力就越觉得无力,皇权像一座山一样压得她有些寸步难行,那些她觉得很合理的决定实行起来却异常的艰难,在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有资本与皇权对话的时候,皇权只是用一张轻飘飘的诏书就将自己的自信全都粉碎。
在胡暄妍写那封侵略意味很浓重的信的时候,一旁的楼宁远几次三番的苦口婆心劝说过她,她不仅没有听从,反而将原本还算含蓄的话写得更加咄咄逼人,看得一旁操碎了心的楼宁远不住的暗暗叹息。
哪怕再懂得蛰伏,胡暄妍依旧忍不住自己骨子里那份狷狂,仿佛迟来的少年的冲动终于在她满满拥有了人的情绪之后席卷了她的行为举止以及判断。
“是啊,你现在就是什么用也没有,因为你没有自己能征善战的大军,也没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在你最该沉淀的时候却如此高调行事,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够做成,到头来却害得无辜之人受罪。”楼宁远笑着说出了最狠的话,他完全没有安慰胡暄妍的意思,甚至还顺着胡暄妍的话将她鲁莽冒失的行事批判了一番。
楼宁远的话音落下,胡暄妍再次陷入无限的沉默之中,楼宁远一针见血的戳中了她最不想面对的伤疤,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般四肢无力,浑身因为强行忍耐而开始发抖。
“所以你就甘心这样,自怨自艾的逃避着自己造成的一切,像个懦夫一样。”楼宁远淡淡地开口问道。
胡暄妍如遭雷击,深吸一口气,原本放空无神的眼睛,再次出现了神采。
“不,我怎么甘心!”胡暄妍眼睛闪亮地看着楼宁远,眼中满是坚定之色。
那个无辜的女人已经被自己害成这般,自己又怎么能永远的做缩头乌龟呢,逃避不是自己的性格,既然已经犯了错,那么就直面自己犯错造成的后果。
胡暄妍已经想好了,既然禄朝的皇帝对自己这么好奇,自己当然要满足他的好奇心,至于那个林县令的女儿,自己得找个机会伙同卢俊在路上李代桃僵,虽然以后女人不能以自己的真实名字活着了,但是至少不用面对后宫的勾心斗角。
‘约摸等我养好身体之后就要启程了,圣上的圣旨我们可怠慢不得。“卢俊的话打断了胡暄妍的思绪。
胡暄妍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圈卢俊,手指摸了摸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若是卢俊因为身体抱恙无法启程,自己似乎可以将局做得更加完美些……
或许是胡暄妍的眼神太过诡异以及看着他时不时露出的凶光,卢俊心领神会地想到了胡暄妍要做什么事情一般,他大惊失色地抱紧自己胸前的被子,用一种惊恐地眼神看着胡暄妍。
“你是不是又在密谋像今天这般让我动弹不得的事情,我可告诉你,圣上可是天子,若是让他等得不耐,我们以及我们身旁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卢俊磕磕巴巴地冲着胡暄妍说道。
胡暄妍有些遗憾的看了眼卢俊,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开窍了,知道自己要对他做什么了,看来这种拖延时间的办法是行不通的了。
卢俊看到胡暄妍那遗憾的眼神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胡暄妍这个家伙是真的想让自己动不了,真的是最毒妇人心,为了将林县令的女儿换出来,她居然真的什么损招都想得出来。
“我可和你说了,你那些歪脑筋少动,要是被人知道了,我和你都没有好下场。”卢俊一副你不要害我的模样警告胡暄妍。
胡暄妍瞥了卢俊一眼,一副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的样子表明了自己一定会这么做的决心。
卢俊简直要被胡暄妍这个家伙气死了,明明刚开始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个挺正常的人,怎么过了没一段功夫就变成了这般愣头青似的家伙了,最重要的是这家伙密谋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告诉他,为什么还要拉他下水。
胡暄妍笑着拍拍卢俊的肩膀,两个人什么也没有说,可是似乎却懂对方式什么意思,她让卢俊尽快安排她与林婉筠的见面,这样才能方便她寻一个与其长得有些神似的女子来掉包。
古代秀女进宫都会画一幅画像,画画像的画师们会将人画得与本人长相贴近许多,可是画像毕竟不是照相,哪怕画得再像都有失真的特点,所以胡暄妍只需要找一个神似林婉筠的女人就可以很轻松的蒙混过关,毕竟这个时代的女子在让画师画自己的画像的时候总喜欢让画师将自己画得更加美一些,所以正巧可以用这个借口来搪塞他人的怀疑。
胡暄妍坏笑着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卢俊用双手使劲捂着耳朵一副他不想听,他什么也听不到,他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想要以此来骗过自己。
“你就说,帮不帮。”胡暄妍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随手就将匕首扔在卢俊的脸颊旁边。
卢俊被那突入起来的匕首吓得差点就要尿了,他睁大自己的小眼睛不住地往匕首上瞄,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这把匕首紧贴着他的脸颊,他甚至还能从匕首上感受到那森森的寒气。
“帮,你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帮呢。”卢俊咬牙切齿的应下了胡暄妍的要求。
胡暄妍见卢俊如此上道,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卢俊的帐篷。
卢俊苦笑了一下,无数次后悔自己因为太过无聊以及想要躲避父亲的逼婚而接了差事的举动,要是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就算是死也不会答应到这个鬼地方来的。
不得不说卢俊的行动效率特别的高,胡暄妍白天才跟卢俊讲了要求,卢俊晚上就通知她明天便可以和林婉筠见面的消息,听得她颇为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