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是奉了父皇的命过来将我严加看管起来的吗？”
褪去了刚开始看到胡暄妍的激动后，沁清的理智重新回拢，她大约是打击颇深导致的身体骨不大好，喘了几口粗气便愣怔的倚靠在桌边面露戚戚之色。
胡暄妍并没有回答沁清，黑珍珠似的瞳孔中清晰的倒映着沁清的身影，看似悲天悯人的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子冷意，将沁清原本就单薄的身子映衬的更加凄凉。
沁清将所有在她身旁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赶了出去，偌大的房间内很快就剩下了她和胡暄妍，胡暄妍只有在训练士兵的时候话才会多，平日里一直都喜欢充当一个倾听的角色，她见胡暄妍不开口，自己似乎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索性沉默不语，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了安静。
“你莫要担心，我是不会跑的，我自幼生长在皇宫中，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那些需要动手的活计一概不会，况且我若是跑了吐蕃岂不是找到能继续攻打禄朝的理由了。”沁清忽然嗤笑一声打破了房间内的安静，她用一种自嘲的口吻试图想要抚平胡暄妍的疑虑，也表达了她对冉丰用小人之心揣度她的气度。
胡暄妍默默地撇过头不想去看沁清，有时候一个人过于聪慧未必见得就是个好事，沁清显然是过于聪慧了，外面众人皆说沁清公主是个空有美貌没有脑子的空壳美人，可是现在看来倒是世人糊涂了。
“对不起。”胡暄妍低垂下眼睛忽然向沁清道歉，看到如此识大体的沁清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约摸越是理智的人越是让人心疼，沁清就是过于理智了，她太清楚自己身为公主在享受了荣华富贵的同时应该付出怎样的代价，身处皇室本就身不由己，况且她还有一个冉丰当父皇。
“为何突然道歉？”沁清显然没有想到胡暄妍会突然开口对她道歉，她笑的很平和，话语间没有意思的幽怨。
为什么要抱歉吗？
自然是为了自己身为大将军却依旧还需要靠一个弱者的牺牲来换取这个国家的安定而道歉，自己明明拥有强大的能力，可是无法为这个国家带来永远的和平，无法为百姓带来应有的身为人的尊严，更加无法保护一个弱者的牺牲。
“对不起，如果我再强一点，如果我能率领更多的精兵强将来保卫你们，你就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换取短暂的和平。”
胡暄妍撑开自己的手掌放在眼前，手掌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疤以及老茧，一看就是饱经战火的洗礼，可是那又如何，现在的她没有军队，没有权力，什么都没有，连现在所谓的大将军的职位也是依靠冉丰一时冲动换来的。
当一个国家只能用和亲的方式来稳固政局的时候，这个国家就已经没有任何的期待了，他们连拒绝的权利也没有，没有人会听他们的话，也没有人会考虑他们的意愿，因为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约莫只要是个国家就可以踩一脚，现在的禄朝便是这样的情况。
“可是，事已成定局，我只是这乱世中的一介弱女子，他们要我生我便生，他们要我死我也可以立刻去死，命，从来都不是在我自己的手里。”沁清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清澈的泪水不住的从眼眶里滑落。
是啊，在这乱世之中，所有人都难以自保，又谈何保护他人呢。
可是越是清楚这一点，胡暄妍心中就越发的难受，她原本不是这样的，只是现在的她越来越像人罢了。
“以往沁清听闻大将军的一些事迹，还以为大将军长得必定是五大三粗，没成想竟长得这副好皮相，若是不知情之人恐会将你误认成哪里来的读书人吧。”沁清笑着打趣道。
胡暄妍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真的好看吗，她从来不这么觉得，相反，她更加喜欢像林婉筠或者沁清这般我见犹怜的长相。
“不过是皮囊罢了。”胡暄妍无所谓的说道，相比较皮囊，她更加喜欢实力。
沁清轻笑着，没有女人不爱美，所有人都想要将自己变成男人们喜欢的模样，柔弱如菟丝花，必须攀附着男人才可以活下去，所以世上多的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再多的雄心抱负也会随着世俗的目光而泯灭，她忽然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也曾幻想着仗剑率领军队冲锋，可是后来她学的规矩越多，就有越多人告诉她耍棍弄枪根本就不是她这个女儿家可以做的事情。
“你愿意等吗？”胡暄妍忽然开口说道。
沁清显然是被胡暄妍问题问蒙了，她苍白的小脸露出一个疑惑之色，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胡暄妍想要说什么。
“什么？”沁清询问道。
“等我率领强大的军队将你从吐蕃风光接回，那个时候禄朝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再仰人鼻息。”
胡暄妍不是一个喜欢作承诺的人，做一个诚信的人太难了，人生总是有这样那样突发的事情，她不想失信于人，也不想给别人随随便便赋予希望，但是她一旦做出承诺，那么一定会想方设法实现，沁清很对她的胃口，她不想让本该享受更加美好人生的沁清永远活在看不见希望的沼泽里。
不需要在仰人鼻息吗，这一天真的可以到来吗？
沁清鼻子一酸，眼睛微红，她很想相信胡暄妍承诺，可是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实现的，这个国家她比谁都清楚是怎样的腐朽，那是从冉丰这个根就开始烂掉的国家，这个国家没有律法，每个人为了活下去可以向一切腌臜摇尾乞怜，如此黑暗看不到希望又如何能够再次强大起来。
“和平是靠人争取出来的，这个国家再混乱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么混乱的国家里面居然没有人坚持拨乱反正，现在禄朝有了，你可以适当的期待一下。”胡暄妍伸手在沁清头顶抚摸了一把，柔声说道。
沁清看了胡暄妍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憧憬之色，明明胡暄妍说的话如此的不切实际，可是在看到其认真的神色时，她依旧心中有些动容。
如果真的可以，那就小小的期待一下也不为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