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停电那天,蓝小鹿只是刚好路过韩唯的门外,她听到房间里传来尖叫声,便敲门走了进去。就是那时,她看到窝在角落里的韩唯,他在没有光的地方缩成一团,双手交握,嘴里念念有词:“温斯顿·丘吉尔,富兰克林·罗斯福,夏尔·戴高乐,奥托·冯·俾斯麦……无论是谁都好,佑我平平安安……”
蓝小鹿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毒舌大魔王韩唯竟然怕黑怕鬼。
她本来是打算嘲笑他一下的,可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月亮正好从阴天的云朵中露出一线光,所以看到他眼神里的迷茫和无助,像是在深不见底的海,又像是在无边无际的夜。她才知道他原来是真的害怕这样的黑夜,才想起为什么每次晚上经过韩唯的窗外,屋子里总是亮着一盏灯。
其实她不会觉得一个男生偶尔显露出软弱的一面有什么不妥,可韩唯却觉得被蓝小鹿看到这样的他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决定用金钱封住她的嘴。
所以韩唯把自己所有的零花钱,包括从钱包底子里抠出来的硬币都给她,让她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蓝小鹿是多么善良的人啊,她不仅装作看不见,还把尖叫和怕鬼怕黑这种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才是鬼浴室事件的全部真相。
每当想起自己帮了韩唯这么大一个忙,蓝小鹿就忍不住得意,哼着歌将衣服放进洗衣机清洗,她拿了包小饼干,一屁股坐沙发上,看电视台重播的《情深深雨蒙蒙》。
刚洗完澡的韩唯也坐下来,拿起了遥控器。
蓝小鹿警觉起来:“你要干什么?”
“今晚体育台有MLB的比赛。”
“先来后到,你没看到我正在看电视剧吗?”
“这有什么好看的。”韩唯不屑。
“怎么不好看,你懂什么!”蓝小鹿指着电视。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电视屏幕上,蓝小鹿这才看清,电视里,书桓和依萍在站台上激情拥吻。
场面尺度过于超出人的预料,蓝小鹿像是被人猛地抡了一棍子,尖叫了一声,一下子捂住了眼。
韩唯尴尬咳了一声,眼疾手快地调了台。
苏丹尼跑出来,不解地四处观望:“怎么了?有耗子?”
韩唯指着蓝小鹿说:“诺,那里有只大的。”
从此以后,争抢电视的环节,蓝小鹿再也没有赢过。每次只要韩唯在看比赛,她若是提出自己想看电视剧,韩唯就会讥讽地说:“你想看《情深深雨蒙蒙》吗?要不要我叫上姜思翰和苏丹尼一起和你看?”蓝小鹿就会瞬间败下阵来,一脸绝望地瘫倒在沙发上,聊胜于无地和韩唯一起看起了棒球比赛。
她那些莫名其妙的棒球知识,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积累起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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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会!开会!”
天才蒙蒙亮,蓝小鹿站在门口喊了起来。
打算睡到上课前10分钟再起床冲刺去学校的苏丹尼翻了个身,用手捂住耳朵,哀怨道:“他俩不会又开始了吧……”
窗户上传来声响,苏丹尼半支起身子拉开窗帘,猛地打了个机灵。
只见蓝小鹿正把脸贴在他住的一楼房间的窗户外面,鼻子嘴巴挤压在窗户上变形成可怕的表情,她说:“快起床苏丹尼,我特地给你买了爱心早餐!”
苏丹尼不情不愿都爬起来。
一定是韩唯和蓝小鹿又开杠了。
根据海盐街1505号租户条例,所有提案都需经过大多数赞成方可通过。对这个条例运用最多的就是韩唯和蓝小鹿,而姜思翰和苏丹尼总是被拉拢的对象。每当韩唯蓝小鹿开始对剩下的租户献殷勤时,就意味着他们当中新一轮的提案和反提案竞争开始了。
四个人在厨房集合。
苏丹尼打了个哈欠,问:“这次,你们又是为了什么要投票?”
蓝小鹿说:“韩唯要把庭院改造成练棒球的场所。这是改造图。”
她把图纸分发给苏丹尼和姜思翰。
苏丹尼说:“你家院子这么大,韩唯要求的地方也不多,我没意见。”
姜思翰看了看图纸,说:“我也没意见。”
蓝小鹿说:“只要韩唯别在我休息时间训练而吵到我,我也没意见。那这一项就全票通过了。”
对面两个人刚要站起来,蓝小鹿继续说:“还有第二项提案。”
两个人无奈地坐下。
蓝小鹿的表情微妙起来:“韩唯要求,我们对他住在海盐街1505号这件事进行保密。”她放下提案,瞪向韩唯,“你不觉得你是在找事儿吗?为什么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当提案?”
韩唯抱着肩靠在灶台上,说:“我不想某人把这件事拿出去肆意炫耀,会给我带来困扰。”
自动把自己代入“某人”身份的蓝小鹿暴怒:“你以为我稀罕到处说你住在我家?我巴不得全海北市的人都不知道!”
韩唯道:“既然你对这项提案没有异议,那就赶紧开始投票,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苏丹尼和姜思翰都表示自己没意见。
提案通过。
苏丹尼打了个哈欠,说:“这次总可以了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姜思翰也拿出了单词本。
蓝小鹿握紧拳头,不能再让韩唯嚣张下去了,必须掌握主动权!
她说:“我要追加第三项提案!”
苏丹尼直接瘫倒在书桌上,空洞的双瞳中失去了希望。
“不管你们还有什么提案,我都要弃权。”苏丹尼呢喃。
蓝小鹿说:“不行,此事事关重大。”她装出十分可怜的样子,“我一个女生要委屈自己和三个大男生住一起,忍受汗臭和呼噜声。所以,我需要一点补偿。”
见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蓝小鹿一字一顿地说出自己的计划:“我提议,你们在学校里见到我时,喊我‘公主’,并且每周一簇拥着我去上学!”
三个人活见鬼似的看向蓝小鹿。
她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被人喊“公主”,而是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对付韩唯。
虽然被人叫“公主”很羞耻,但她相信,让韩唯这样的人无比别扭地喊她“公主”,一定会让他羞耻一万倍。
而想要让这个异想天开的提案得到通过,她早已做出了万全的准备。
她对苏丹尼说:“如果你赞成,我就给你周末睡懒觉的自由权,再也不会大清早拉着你出去和大爷大妈们一起凑在桥头遛鸟了。”
苏丹尼光速举手:“我赞成。”
韩唯和姜思翰自然是反对票。
二比二平时,启动备案投票程序:海盐街1505号提案的名誉见证人蒲夏将进行补充投票。当提案出现平票或者大家对提案产生异议时,都将由蒲夏出面进行调解。
被拉来的蒲夏,听闻蓝小鹿的提案,很爽快地投了赞成票。
她靠在院子里如雪盛开着的白玉兰树下,这么好的天气,看一出这么好的戏,优先地喝着蛋花羹,看着好戏。
天底下哪有比这更惬意的事?
她看到韩唯朝她走来:“学姐,我认为蓝小鹿的这项提案已经超出了合租的范围,我提出异议。”
蒲夏点点头:“哦,所以你认为这项提案无效?”
韩唯道:“如果我提出提案无效,蓝小鹿肯定不会答应的,投票又会陷入僵局。为了高效有序地解决这件事,我想和蓝小鹿订立赌约,请学姐做见证人。如果她赢了,我就撤回我的异议;如果我赢了,她就要服从我的安排。”
蒲夏问:“什么安排?”
韩唯道:“在我赢了赌约后的一周内,蓝小鹿跟我说话时都要自称‘奴婢’。”
蓝小鹿跳起来:“你说什么?”
她用余光看到姜思翰和苏丹尼在偷笑。
“你俩什么意思?觉得我会输是吧?”
两个男生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觉得这个称呼很可爱。”
蒲夏产生了兴趣,问韩唯:“那你想怎么赌?说说看。”
“一周之内,如果蒲夏学姐剪了短发,就算我赢。”
打赌这事已经幼稚至极了,怎么还有这么奇葩的赌约?怎么就跟头发过不去了?!
蒲夏的头发又黑又长,让人想起莴苣姑娘的故事来:被锁在高塔里的莴苣姑娘垂下长长的头发,王子顺着它爬上来,寻得了幸福。
蒲夏有些犹豫地回答:“……你确定?我可没有剪头发的想法哦!”
韩唯又笑:“就是因为几乎没有胜算的赌局,才更有意思,不是吗?”他看向蓝小鹿,“敢不敢赌?”
韩唯如此挑衅,仿佛摆明了在说“不赌不是真女人”。
赢了就是公主,输了就是奴婢。
这个落差有点大。
但是,就像热血漫里说的那样,人生,就是一场豪赌!
不赌,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赢?
蓝小鹿豪迈道:“赌就赌,谁怕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