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小鹿梦见一只浑身上下冒着热气的鸡在追她,这只鸡跑着跑着毛都没了,还对她穷追不舍,一边跑一边喊:“让你吃我,让你吃我!”
她惊叫着从梦中醒来,脸上全是汗。
蓝小鹿睡前买了一只烧鸡当夜宵,但没想到鸡的报复比体重来得还快。她看了一眼闹钟,才凌晨四点半。
但她很快发现,从梦中惊醒不只因为烧鸡,还因为隔壁浴室的噪音。持续的水声传来……有人在洗澡?凌晨四点半?
蓝小鹿打了个哈欠,披上外衣,来到屋外。
四点半的天还是彻底黑的,四下阒寂,万物都在沉睡,初晨之前的雾气漂浮在空中。
灯在石灯笼里,她随手拉开灯线,灯火照亮了一小片院子,木头拖鞋打在石砖上,发出单调的声音。地面湿漉漉的,还有昨夜雨的痕迹,昆虫从砖缝里蹦了过去。
她走到旁边单独成一个小房间的洗手间前,看到里面幽幽亮着灯,她拉着长衣,正要探过头打量,门向里拉开,韩唯拿毛巾擦着头走了出来。
蓝小鹿吓了一跳,往后退一步,差点儿摔倒,韩唯腾出手拉了她一下。
她好不容易站稳,瞪着韩唯:“凌晨四点半洗澡?你有病吧?”
韩唯继续擦着头发,毛巾一角遮住半睁半闭的眼睛,天色尚早,困意让他打了个哈欠:“冲个澡而已。”
“你还记得吗?停电的那天晚上,我帮过你,不然你得在你那群哥们儿面前颜面全无!”
“所以呢?”
“为了感谢我,不能等天亮了再洗?”
“天亮了就得去训练,来不及了。”
“你不能天天这么早洗,我房间就在旁边,还不隔音,你洗澡的声音吵得我睡不着。”蓝小鹿怒斥道。
韩唯故意要气她似的,从她身边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他比她高那么多,身上还粘带着夜里的阴影,单单用身形就把她挤到了一旁。他边走边拿腔拿调地说:“对了,等到了夏训,我不仅每天都要洗,还要早中晚都洗。”
蓝小鹿站在那儿,一脸问号:“你这是故意要跟我对着干吗?”
“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我只是提前告知你一些必然会发生的事情罢了。”韩唯轻描淡写地说。
这人真是没良心,蓝小鹿咬着牙:“这间浴室,你以后别想用了。”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韩唯一副享有浴室绝对霸权的样子,离去的步伐很大爷。
他似乎咬定了蓝小鹿看他不爽但又绝对干不掉他。
蓝小鹿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辗转反侧,堪比瑞士钟表一样精准地数了7200秒还没睡着之后,冲到隔壁找蒲夏出主意。
蒲夏是个拥有完美生物钟,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的人。
她果然又在院子里打太极。
“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干掉韩唯?我真的受不了,你知道吗?他早上四点半在我们隔壁的浴室洗澡!”
蒲夏换了条腿鹤立,不紧不慢地吐纳:“你知道对付韩唯这样的人,什么方式最有用吗?”
“什么?”
“同归于尽。他这种人,脑子活络,你跟他正面刚,根本斗不过,你必须要有一种‘就算把我赔进去也要干掉你’的决心。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如果韩唯是穿着维多利亚时代切尔西尖头短靴的英伦贵族,你就是那个可以在瓢泼大雨里光着脚跑二十公里追求真理和幸福的疯子。”
蓝小鹿雾里看花,似懂非懂,但冥冥之中感觉自己离醍醐灌顶不远了。
经过蒲夏的提点,蓝小鹿欢天喜地的走了。
蒲夏继续做她的五禽戏,虎扑、下蹲、一足前伸、脚尖翘起。
“你败北的原因,就是因为太容易被洗脑。到底是年轻啊……”蒲夏在清晨的院子里,身形缓缓,掌心上下翻转,一气生阴阳,合三体,重生万物张。
##
蓝小鹿苦思冥想,冥思苦想。
苏丹尼看着蓝小鹿苦恼的小眼神,手呈扇子状在她的脸前扇了扇,给她过度负荷的脑子“降温”:“你到底在烦什么?脑袋都快冒烟了!”
蓝小鹿嘴巴比脑子快:“想着和韩唯同归于尽。”她后知后觉,连忙“嘘”了一声,“别告诉韩唯。”
“韩唯又怎么招惹你了?”苏丹尼已看透这两个人的相爱相杀。
“这家伙早上四点半洗澡,还威胁我说以后要一天洗三次。我快被他洗澡的流水声吵到神经衰弱。”
“那你打算怎么办?”
蓝小鹿压低声音,说:“我打算把水管给砍断,你觉得怎么样?”
苏丹尼无奈:“我的大小姐,那我们怎么洗澡?别殃及无辜啊。”
“所以说是同归于尽嘛……”蓝小鹿只记得蒲夏箴言里“同归于尽”四个字了。
“你可以在浴室搞点恶作剧,比如装神弄鬼……哦,我忘记你怕鬼了。而且韩唯那么爷们儿,才不会怕那些。”
蓝小鹿呆住,脑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用0.5倍速,缓缓地说:“对……哦……”
她想出了一套完美的同归于尽方案。
她是在饭桌上实施这个方案的。
当时大家正在吃饭后甜点,蓝小鹿放下手里的那桶家庭装冰淇淋,故作甜美地说:“众所周知,我很怕鬼。”
最先对这八个字产生反应的是韩唯。
他从一碗芋圆中抬起头,瞳孔收缩,眼睛中倒映着蓝小鹿“天真”的脸庞。通常,一个人看上去很天真时,要么就是真的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要么就是在滚打摸爬中学会了用天使般的面孔去达到她魔鬼般的目的。
韩唯是天生的怀疑主义者,他相信蓝小鹿此刻一定别有用心。
察觉到韩唯的目光,蓝小鹿用心表演起来:“我家浴室,有鬼。你们听说过长发鬼的故事吗?我小时候经常在水槽里发现很长的头发,显然不是我的,也不是我妈妈的,那么长,那么直,好像电视剧里贞子的头发……”
蓝小鹿惟妙惟肖,连知道实情的苏丹尼和信奉科学唯物主义的姜思翰都觉得有点食不下咽,只有韩唯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吃芋圆。
蓝小鹿暗暗惊诧,这招竟然对韩唯没用?他洗澡的决心有这么大吗?
蓝小鹿只好跑去跟蒲夏二度取经,蒲夏哈哈大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怕鬼,你以为韩唯是三岁小孩吗?”
“不是的,他……”
敲门声打断了她们,韩唯抱着脸盆出现在门口,里面有衣物、香皂和洗发精。他难得礼貌地对蒲夏说:“学姐,可以借用一下你家的浴室洗个澡吗?”
饶是见多识广的蒲夏也愣住了。
谁能想到,蓝小鹿真的用这招把韩唯吓住了?
等韩唯到浴室里洗澡,蓝小鹿才得意地说:“不枉我专门往我家浴室水槽里塞了那么多头发。”
蒲夏回忆起蓝小鹿描述过的起因经过,问:“你塞了谁的头发?”
蓝小鹿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你的啊,你头发那么长。不过你脱发可够严重的,我光是从你床上就抓出来一大把,又从你家犄角旮旯里找出来不少,甚至从地缝里找到了你曾经的长发,足够吓他三四次的。”
蒲夏瞠目结舌。
她发现自己错了。蓝小鹿能够成功,只因为她是个一根筋的笨蛋,从最开始就坚信着自己的信念,在没有人看好的情况下,目不斜视,心如磐石,一贯到底!
笨蛋的忍道,足够简单,也足够将大厦倾覆。
然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这是韩唯这个周内第三次出现在蒲夏家浴室前时,她突然醒悟的人生道理。
“这个澡,你一定要洗吗?”蒲夏绞尽脑汁想着可以阻止韩唯的方法。
“我可以付钱。”韩唯说。
“不是钱的问题。”蒲夏扶住额头,“你知不知道洗澡太勤快对身体不好?这样容易破坏皮肤表面的保护膜。”
“不牢您费心,我的皮肤没出过什么问题。”韩唯对自己的身体很自信。
蒲夏发现自己不能和韩唯讲道理,因为韩唯不是一个容易动摇和被说服的人,他精于心计和辩论,甚至是洗脑,会通过不同角度搜集各种证据竭力证明自己的论据和观点。
他总是想赢,而不是和对方达成和解。
这可能就是运动员的通病吧?
没有求生欲怎么赢得了比赛。
蒲夏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只能智取,不可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