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霍东如愿的跟女儿通上了电话,当听到“爸爸”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都要快化了,瞬间觉得那颗子弹价值连城。另外,魏总还透露,这次的手术是二叔花重金聘请了美国最顶尖的医生给做的,前前后后历时了八个小时,至今还没有出现任何的排异反应,叫霍东放心。
霍东得知消息后喟叹许久,言语中无不透露着感激之情,在一一谢过两位“至亲”之后此次通话也宣告结束。
霍东并没有回美国的计划,可能是因为集团高层的影响,也可能是因为他暂时还无法面对自己的女儿。总之,用大牙的话来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霍东的修为还不到家。
此事过后,霍东的手脚就开始发冷,时常还会被噩梦惊醒,若不是依靠药物维持恐怕他站都站不起来。时间一长,霍东的精气神仿佛丢掉了一半,他整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霍东如此这般大牙心疼不已,于是他便将霍东的近况偷偷地告诉了魏总。魏总得知消息后也是万般无奈,只好忍痛批准了霍东的长假,打那以后霍东就彻底的脱离了仙班的序列,对公司的业务完全置之不理,任由洪涛一个人独掌门面。他呢则跟着大牙到处的游山戏水,赏月摘花,仿佛回到了童年一般。
这天,霍东正跟大牙在河边钓鱼,正兴起时安静了许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谁呀?真他妈烦人!把鱼都吓跑了。”
大牙掏出手机一看是个中国的号码,于是便偷偷的放在了耳边,
“喂?你好,你哪位?”
可能是由于信号的原因对方的通话总是断断续续,大牙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于是只好挂断。平静之后,霍东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谁啊?”
“不知道,外地的号码,听不清!”
“没准又是骚扰电话,别管他!来来来!快帮我抄鱼!”
可过了没一会电话又响了,还是刚才的那个号码,霍东见状有些生气,抄起电话就准备破口大骂,
“喂?你他妈的......”
“哥!是我。”
这个声音似曾相识,但霍东又感觉有些陌生,他停顿了许久突然间有了反应,
“阿峰!是你吗阿峰?”
“是我,哥,我是阿峰。”
在霍东的脑海里这个称谓几乎已经删除了,他原本以为弟弟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自己,但没想到阿峰竟然主动打来了电话。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害得他差点掉进了河里。随后,哥俩在电话里聊了很久很久,直到手机的电量开始报警。回去的路上霍东一言不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窗外,明显能感觉到他有心事,
“东哥?你怎么啦?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挺好的。”
回到公司以后霍东片字未留,一头便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再就没出来。
午夜时分,心乱如麻的霍东烟是一根接着一根,他反复的掂量着手机,在拨通号码的前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喂?”
“魏总,是我。”
“我知道。恢复的怎么样了?”
“破茧成蝶,可随时出征。”
“你......想清楚了?”
“造化弄人,不得不想清楚。”
“顺势而为方为智者,可喜,可贺!”
“不过......我有个条件。”
“放心!你母亲的事儿我会安排好的!”
“多谢!”
放下电话霍东突然间发现门口竟还立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大牙,
“靠!你吓死我了,怎么不敲门?”
“东哥,我问你,我们还是兄弟吗?”
“废话!当然是!一直都是!一辈子都是!”
“既然如此,那你有事为什么还瞒着我?”
“我......你先把门关上。”
关好门后大牙走到了霍东的面前,依旧像雕塑一样直挺挺的立在那里。
“能坐下说话吗?”
“站着舒服。”
“行!你随意!”
“说吧!”
“哎!兄弟,不是哥不告诉你,我是不想让你再趟这趟浑水。”
“东哥,你说的可到轻巧,自打咱俩出来以后哪件事我没参与过?战巴颂斗老丁还有那个......小敏登,现在你想让我置身事外,你以为这样我就干净了?”
“大牙,以前打打杀杀那是为了混口饭吃,说到底顶多算个乱炖,可这回他不一样,这回是红烧,过了油彻底就变味了,回不来啦!”
“变味就变味,我怕过吗?每次你都这么说,说到底无非都是些玩命的活儿。”
“兄弟,你不懂。无期徒刑和死刑那是两码事,你明不明白?”
“槽!在我看来都一样。活到哪天算哪天,赶上哪班坐哪班,与其卑微的活着倒不如玩命的嘚瑟。总之一句话,甭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你休想丢下我!”
“你想好了?”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你装病这么长时间都没躲过去,我又能藏到哪里?”
“好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死一起死,要干一起干!”
随后,霍东就把之前的事跟大牙详细的讲述了一遍,大牙听完之后这才明白,原来霍东一直都在骗他,如初的心脏根本就不是别人捐献的,而是霍东在误杀了女孩之后直接从身上取下来的。
“原来如此。东哥,那集团在这边到底做的是什么?”
“现在还不太清楚,不过很快咱就能知道了。”
“也是,不入魔障怎知魔头长相,干就完了!”
“干肯定得干,不过要分怎么干,以前太盲目了,这回咱得留点心眼。”
“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这娘们不像好人呢?”
“兄弟,你才明白啊!真是难为你了。”
“我怎么总感觉无论你在干什么她都跟明镜似的,好像一直都被人牵着鼻子走,她不会是个巫婆吧?”
“巫婆?你也太小看她了。别人看的是风水,她算的可是五行。”
“五行?什么五行?”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什么乱七八糟的,太绕了,听不懂。”
“会下象棋吗?她就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让你往东就得往东,让你往西就得往西,乖乖听话的兴许还能多活一阵,抗命不尊的就会被直接舍弃。”
“那完了!咱不成她手中的棋子了吗?”
“世人皆棋子,举首便为卒。”
“他妈的!亏老子整天还为她卖命,闹来闹去最后混成一卒子,槽!”
“卒子怎么啦?千万别小看了它。卒子不过河,难为左右;卒子过了河,那可就左右为难了。看着吧,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对!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说的没错!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哈哈哈......就是!哦对了东哥,还有个事,阿峰今天突然打电话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嗯,没遇到麻烦他也不可能找我。”
“我觉得也是。他怎么啦?挨欺负啦?”
“没有!是我妈。”
接着,霍东又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了大牙。
原来,自打阿峰考公的梦想破灭以后,他就一气之下去了外地谋生,本以为有个文凭可以找个体面点的工作,但没想到现实却让他狠狠的打脸。深圳这个地方资本集中,人才济济,放眼望去几乎都是985和211,想在这百花丛中争得一处芬芳对于他们来讲都难上加难,就更别提他这个小小的专科生了。屡次受挫之后他只好先去一家电子厂上班,电子厂全都是流水线作业,劳动强度很大,每天早出晚归两头见不着太阳,吃饭要卡点,上厕所要计时,加班更是习以为常,不仅如此,领导稍微不开心就拿他们开刷,可谓是毫无尊严可言。可即便如此,阿峰还是坚持了很长时间,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他才选择了离职。
阿峰第二个落脚点是家食品厂,专门生产榨菜的,本以为入口的东西工作环境会相对干净一些,但没想到这里的卫生条件简直是不堪入目。烂菜叶,烂萝卜就堆在厕所旁,巧妙地让两种极致的臭味完美的融合,成功的吸引了数以亿计的苍蝇,即便是身处十里开外都能让你感受不到氧气的存在。工人们更是赤膊上阵,光着脚丫子在车间里奋战,铁锹挥舞的那一刻你根本听不清工友在说些什么,因为你的耳边永远都充斥着免费的音乐,那是蝇虫胜利的喜悦。就这样,阿峰干了三天吐了三天,一分钱没拿到又败下阵来。
第三份工作是在化工厂,生产洗发水的,专供酒店内部使用。这份工作不赖,不但轻松而且整天浑身上下都是香喷喷的,阿峰本以为找到了幸福的归宿,可没成想还不到半年他就开始脱发了,而且是一抓一大把。一个二十多岁的精神小伙看上去像个油腻的中年大叔,再这么下去他就快步入晚年了。想想也是,整天面对这些有毒有害的化工原料,就算是台机器也扛不了多久,更何况还是有血有肉的人。
于是,阿峰再次辞职索性送起了外卖,这个营生累是累了点但好在头发又全都长出来了。就这样,他每天风里雨里省吃俭用的,目标就是能在深圳买个房子,将来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小窝。可现实是,他工资涨幅的速度永远都追不上房价飙升的速度,想在这寸土寸金的大城市占的一角简直是痴人说梦。阿峰初略的算了一下,以他现在的收入水平大概要工作一百年才能在深圳买个房子,前提还得是贷款,而且这期间还必须要做到不吃不喝不能生病。想到这些阿峰彻底的绝望了,心灰意冷的他决定回老家种地,远离这片人人都向往的“梦幻乐土”,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家里突然来了电话,说是老母亲病重叫他赶快回去。
原来,由于老母亲过于思念霍东导致视力出现了问题,看不见东西了,到医院一检查才发现是得了尿毒症,而且医生建议必须马上住院接受治疗。于是,阿峰赶紧交了押金办理了住院手续,不曾想两次透析就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这还包括霍东先前给的那十万。面对如此高昂的医疗费用阿峰是一筹莫展,但有病还不能不治,于是他便四处筹钱借遍了所有能借的地方,最后还把家里的老宅给贱卖了。可结果呢仅仅过了一周钱又不够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保守治疗,可没过多久老母亲的病情又再度恶化,一下子将阿峰逼上了绝路。
医院里,他跪在地上酷酷的哀求医生,希望他们能发发慈悲救救自己的母亲,可换来的却是一句冷漠的“无能为力”,也不知道医院是真的无能为力还是见死不救,总之,没钱的患者连医生都懒得搭理。崩溃的阿峰此时终于想到了哥哥,这才硬着头皮给霍东打去了电话。
霍东得知消息后本想用钱去解决问题,但考虑到以国内的医疗技术可能花再多的钱也是治标不治本,这才被迫求助于魏总,因为他知道此时只有魏总才能救得了母亲。
大牙听到此处也是感慨万千,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恨世态炎凉,恨正道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