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筵喜宴已是灯火通明。
鲜卑的使者还未曾抵达,西凉应邀出席的人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着。
今晚一宴,涉及到与鲜卑划分城池赔偿的谈判,大臣们更是提前在一起商对着。
花耀庭带着范清遥和天谕一经抵达,就是成了大殿内众人瞩目的焦点。
大臣们诚惶诚恐地将花耀庭簇拥在一旁,恭维着讨好着。
范清遥和天谕也是被几名郡主围绕在了一起,哪怕是两个人因为守孝穿着的再是素雅,仍旧被几个郡主捧上了天。
现在的花家可再不是能够被人轻视了的。
不但晋升成了侯府,府内的小女儿更是人人有封号。
天谕听着几个郡主口中的巧舌如簧,涛涛欲绝都是惊呆了。
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权势的力量。
和硕君王妃知道范清遥不喜这种虚伪的交际,亲自走过来为范清遥和天谕解围,拉着二人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范清遥一入座就是道谢,“多谢义母帮忙。”
“应当是我道谢才对。”和硕君王妃说着,就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范清遥心知和硕君王妃一直难以有孕其主是脉沉体寒,加以好好调养方可自愈,“清瑶虽替义母开心,可还是不得不叮嘱义母,这段时间万不可触碰寒凉之物,温经散寒的吃食才为最佳,等回去后我就详细写下一份清单,义母只需照着上面的避忌方可,顺便开几幅安胎药让人给义母送去府上。”
和硕郡王妃心里那叫一个暖,握着范清遥的手感动的直是点头。
一旁的天谕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大殿,结果就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
纪宇泽!
纪宇泽在看见天谕时微微一笑,礼数兼备。
天谕只当纪宇泽跟自己打招呼是在跟自己的三姐示好,无奈地指了指正是跟和硕郡王妃闲聊的三姐,示意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帮其引荐。
望着天谕那挤眉弄眼的模样……
纪宇泽,“……”
这位花家的四小姐怕是误会什么了吧?
范清遥虽在跟和硕郡王妃聊着,却也注意到了天谕的举动。
余光在看见纪宇泽的时候也是一惊,现在的百里荣泽只是个还没太受到重视的皇子而已,自然还没有这个本事敢带着身边的幕僚参加宴席,所以纪宇泽能够出现只怕是瞻仰了百里凤鸣的面子才是。
没想到百里凤鸣出手竟如此之快。
这样也好,纪宇泽的加入反倒是能够让百里凤鸣和她都如虎添翼。
正是跟其他皇子闲聊的百里荣泽看着先被众女眷锦簇着,后被和硕郡王妃拉坐在身边的范清遥,心里百转千回已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得又得不到,整又整不了……
百里荣泽捏紧手中的酒盏,眼中的妒恨似是要将杯底烧穿。
大殿某处,有人正将百里荣泽恨不自已的模样尽收眼底,红唇轻勾,似笑非笑着。
看样子,有人跟她一般也恨死了这个范清遥呐。
伴随着太监一声高呼,“皇上驾到,太子到!”
大殿众人纷纷起身跪地迎接。
永昌帝当先走在最前面,微微抬起的手臂由百里凤鸣所搀扶着。
跟一身龙袍的永昌帝相比,一身白色直赘长袍的百里凤鸣则内敛又不失华贵。
他眸色淡雅如雾,那张没有半分瑕疵的面庞却偏生又挂着淡淡的笑意,遥遥望去,丰神如玉又不失儒雅风度。
殿内所坐着的几位郡主看得有些愣神。
西凉皇家无丑人,几位皇子也都是人中龙凤,更有千秋。
但是谁也没想到一直深居东宫不甚露面的太子,竟是如此的绝色惊人。
百里荣泽看着走在父皇身边的百里凤鸣,心中怒意难平。
自从百里凤鸣去花家吊丧一趟,父皇便是对其改观甚大。
他自然知道百里凤鸣花家一行是想要表达对父皇的追崇。
其实那日他也是抵达了花家的,可是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去跟花家人尤其是范清遥虚与伪蛇。
如此,百里荣泽看向范清遥的目光就是恨意更浓,甚至是露出杀意。
如果当初乖乖为他所用,现在的他又怎么会被一个窝囊太子占据上风!
范清遥能够感受到百里荣泽的恨意,不过她并不在意。
这一世她重新归来,本就是做好了与他不死不休。
鲜卑的三皇子娄乾随行在后,藩王带着其他的鲜卑合议大臣走在最末。
此番一战,鲜卑战败,虽说理应被西凉碾压一头,可堂堂与西凉实力不分上下的鲜卑竟是连西凉太子的一张脸都是不如,鲜卑使者的脸色又怎能好看。
尤其是藩王,更是捏紧了袖子里的手。
随着永昌帝坐于主位,其他众人也相续入座。
不肯被人轻视了鲜卑的藩王,似是震惊地看向花耀庭,“这不是……西凉的花将军么,来之前还听闻花将军已是被剥官免职,没想到竟是谣传。”
花耀庭俯视一般看向藩王,似是开玩笑的道,“鲜卑藩王竟如此关心西凉国事,难道是想要来我西凉谋取一个官职不成?吾皇海纳百川,皇恩浩荡,若鲜卑藩王愿意投诚,倒是不如趁此跟吾皇请明。”
永昌帝眼底含笑,坐在主位不动声色。
不管他如何的忌惮花家,但面对鲜卑就该如花耀庭一般拿出一致对外的气势。
鲜卑藩王被将了一军,倒是也不急,“西凉的花将军当真是愿意开玩笑,本王还沉浸在花家几个儿郎统统惨死而惋叹可惜,不想花将军倒是看得开。”
就算鲜卑输了,那也是踩在花家所有男儿的尸骨上输的!
范清遥的脸色沉了下去。
不管舅舅们是死是活,都轮不到鲜卑人踩踏作践。
天谕更是恨得白了小脸,鲜卑人还真是名副其实的不要脸。
鲜卑合议大臣赶紧看花耀庭道,“花将军勿怒,我们藩王就是喜欢开玩笑而已。”
现在惹毛了西凉人,对接下去的谈判没有任何帮助。
“踩在西凉的国土,拿西凉的英灵开玩笑,朕倒是未曾料到鲜卑如此有气魄啊。”永昌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去。
天谕没想到永昌帝能帮着花家,真的是吓了一跳,“三姐,我是不是听错啥了?”
如今的天谕倒是愈发稳重,不再随行而为,反倒是懂得思考怀疑,范清遥很欣慰。
“助长花家火焰就是煽动大臣气焰,帝王之术便是驭人之术。”
这个男人忌惮花家一事,就算满朝文武不说却也心知肚明。
此番谈判关乎到能从鲜卑的身上咬下多少口肉,这个时候他主动帮外祖长威风,不过是在给其他大臣做样子,让他们毫无顾忌跟鲜卑打口水战,为西凉争取到更多的经济和好处。
鲜卑藩王此番是来谈和的,不是来受气的,哪怕是面对永昌帝也不露怂,反倒是仍旧死死盯着花耀庭。
花耀庭虽坐在席位上淡然自若,但那双受鲜血洗礼过的双眸也是寒意仅限。
一时间,大殿内的剑拔弩张,似稍有不慎便会一触即发。
坐在后面的那几个郡主吓都是要吓死了,虽说她们知道今晚主要是谈判,可是连菜都没吃一口就要打仗哪里是她们能经受得住的?
唯独同样身为郡主的范清遥,面色不变地坐在席位。
如此明显的对比,让在场的几个皇子都是不得不暗中对这位清平郡主暗自赞赏。
同样都是郡主,可却毫无相提并论的可能。
与此同时,两道视线一并朝着范清遥的所在看了去。
其中一道视线范清遥并不陌生,是来自百里凤鸣的。
虽只是不经意的扫过,可其内隐藏着的炙热,她却是能够清楚感受得到。
而还有一道……
范清遥微微抬眼,就是撞进了娄乾那双阴骘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