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甄昔皇后所料,五皇子百里翎羽一股风似的卷进了御书房,将守在门口的白荼都是给掀翻在了地上。
看见皇上跪也不跪,扬言要即刻前往鲜卑支援,语气之卑劣,态度之生硬,好似恨不得连娄乾都给一并撕碎了!
毕竟若非不是去护送娄乾,能出着这一档子的事儿?
永昌帝本来心力憔悴,如今看见百里翎羽头就是更疼了。
百里翎羽的母妃乃是嘉贵妃。
人如其名,嘉言懿行,仪态万千。
后因生百里翎羽难产而亡,连床榻都是没下来。
永昌帝最为怀念的便是嘉贵妃,所以那些年对百里翎羽更是疼爱有加。
却没想到宫里面竟不知何时开始传言,百里翎羽有打算谋算皇位的肖想。
永昌帝自然不会让任何人对自己的皇位虎视眈眈,索性就是继续纵容百里翎羽,直到将百里翎羽纵容到现在这目无章法,朝中大臣无一敢拥护的模样。
撕娄乾这事儿,永昌帝自然不能让百里翎羽去撕,既是了解百里翎羽的脾气,永昌帝干脆就佯装听不见的任由百里翎羽在御书房里大作特作。
百里翎羽见皇上不答应放他出宫,干脆就是不走了,连晚膳都是让白荼拿到御书房里面的,又是里里外外将鲜卑皇室连同祖宗八代都是给骂了个痛快,这才吃饱喝足的回去睡觉了。
永昌帝顶着一双黑眼圈,将白荼叫进门来的时候嗓子都是哑了,“让礼部的人将马上将这道圣旨临摹出来,张贴在城中各大皇榜上,派人将城中流窜的鲜卑随行军找到杀之,明日开始,若还有敢枉自非议太子遇刺一事,一律按照国法处置!”
“奴才明白。”白荼猫着腰领过圣旨,匆匆出了门。
亥时,礼部众人在周淳的带领下,点灯熬油的忙碌着。
直到三更都是敲响了,礼部才是将临摹好的圣旨交至在了护城军的手中。
一直在月愉宫里等着消息的愉贵妃,屁股都是坐疼了,才是看见英嬷嬷带着消息匆匆跑进了寝宫。
“娘娘,娘娘,不好了!您看看这个。”
愉贵妃一把从英嬷嬷的手中结果抄袭来的圣旨,脸色都是青了下去,“本宫就说商量好的事情怎么会突然发生变故,没想到竟是那个娄乾……快,赶紧让人把这个给三皇子送去,让他提前有所警觉!”
英嬷嬷不敢耽搁,赶紧将月愉宫的亲信找来,把手中的东西递了出去。
四个时辰后,已经彻底离开西凉地界的百里荣泽,收到了月愉宫送出的东西。
坐在马车上的百里荣泽打开抄袭的圣旨一眼看去,瞬间目疵欲裂!
不但范清遥那个贱人命大没死,太子重伤竟被父皇赏赐称赞英勇无畏?
更有甚者……
那个娄乾!!
百里荣泽捏紧手中圣旨,牙都是快要咬碎了。
事态变故成这般面目全非的模样,想要从中邀功是不可能了。
但是未曾接到永昌帝派人送来收兵令的百里荣泽,就算是知道此番不但白跑一趟,或许还会被舆论所埋怨,还得硬着头皮让队伍继续前行!
钯泽十里外,营地。
百里凤鸣幽幽睁开眼睛,已是不知过去了几日的时间,本能地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意外的有些沉。
微微垂眼看去,才看见一只白皙的小手正攥着他的五指。
百里凤鸣勾唇浅笑,看着那疲惫的面颊,似无声呢喃,还好这次,保住了你……
还好这一次,我没有亲眼看见你残破的身躯被挂在城墙!
还好这一次,一切都还来得及……
范清遥意识渐渐恢复,长长的睫毛颤了几颤,未曾等睁开眼睛,便是本能地将握住那修长五指的手朝着温热的手腕摸索了去。
平脉一息四至,不浮不沉,从容和缓,流利有力,尺脉沉取不绝……
这是……
常脉之兆!
范清遥瞬时睁开眼睛,不出意外的就是看见了那双狭长的黑眸。
四目相对,竟似隔世绵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范清遥才开口道,“醒了?”
百里凤鸣轻轻勾唇,温润依旧,“醒了。”
范清遥压着心里失而复得的酸涩,起身将他扶坐在了床榻上,又将一个枕头仔细地垫在了他的身后,才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待再次回来时,手中多了一碗苦涩的汤药。
“大病初愈,不易引食,还要等几天才能喝一些流性食物。”范清遥坐在床榻边,轻轻地吹着一直在药炉上温着的汤药,稍微凉却,才送至在了那薄透的唇边。
百里凤鸣对范清遥的话深信不疑,就着递在唇边的汤匙,一口口地喝着药汁。
这药汁从早上一直熬到了晚上,浓稠如何范清遥心中有数,其中的几味药材更是苦涩难当,平常人怕只是浅尝一口就要吐出来。
百里凤鸣脸色苍白,却眼神内敛柔浅,举止更是从容淡泊,无半分痛苦之色。
范清遥知道百里凤鸣的隐忍力高于常人,却断没想到他竟是真的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无论是拔箭时候的从容不迫,还是现在喝药时的面色淡然,都不是想做就能够做到的。
可想而知,曾经的他究竟是要经历怎样的苦痛,才能变至如此的安然若素。
范清遥所佩服的人屈指可数,如今百里凤鸣应算得上是首当其冲了。
营帐内静悄悄一片。
一直等苦涩的药汁全部喝净,百里凤鸣才沙哑开口,“我昏迷了几日?”
范清遥垂眸将汤碗放置一旁,“五日。”
百里凤鸣靠坐在床榻边若有所思,坚实的臂膀露出于薄被外,因重伤而消瘦出的锁骨,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范清遥不等他想完,便主动开口,“无需想了,这个时候怕主城早就惊天动地了。”
林奕不比少煊沉着,更没有少煊的一板一眼。
百里凤鸣之所以选择让林奕回去而不是少煊,也是同样的道理。
少煊就是太过顾忌规矩框架,所以办起事情来永远被束缚的死板,但林奕那就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想必经由他一闹,主城必定更加精彩。
跟范清遥想到一处的百里凤鸣,缺失血色的唇角扬起了一个微笑,慢慢道,“主城就是太过死气沉沉了,热闹一些也是好的。”
范清遥将手中的软白布散开,起身走到百里凤鸣的面前再坐下,将已是被血浸透的软白布拆下,又是重新包扎着他的伤口。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先是以人肉挡箭,后凭借一己之力让林奕在主城掀起轩然大波,暗中将悍匪之舆论推到最高,让皇上忌惮民心从而不得不暂时对我打消杀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之举,太子殿下却能够依据概括,当真是从容不迫。”缠绕着白软布的手,随着褒贬相加的话,而增加着力道。
百里凤鸣微微垂眸,漆黑的眸子里泛着一丝纵容的宠溺,“心疼我了?”
范清遥缠绕着软白布的手一顿,只是沉声道,“若我重伤,就算去了半条命也是一劳永逸,皇上就算再怎么忌惮也不会对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痛下杀手,但你却执意挡在了我的面前,承了我的苦肉计,可百里凤鸣你又如何保证,待舆论过去,皇上不会对我再起杀机?”
“总是会想到办法的。”百里凤鸣看着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就算当真穷途末路,我便是随着你一起去黄泉路上走上一遭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