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昔皇后疲惫地往软榻上靠了靠,思绪飘得远了一些。
辛苦怀胎,她竟是连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都无权知道。
只怪那个时候的她太过单纯,只当她不害人旁人便不会对她伸出毒手。
结果……
她不过是在月愉宫里喝了一杯茶,就是断送了她那还未曾出世的孩子。
骨血分离,永世无法再相见……
刀刃割肉也不过如此!
她疯了似的大喊大叫,换来的却不过是愉贵妃眼底那闪烁着的得意之色。
而那个一直说要护着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呢?
他又是说了什么?
死了人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
呵呵……
多可笑!
又多讽刺!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死了的人入土为安,让她们活着的人相互折磨好了。
月愉宫里。
愉贵妃看着甄昔皇后的赏赐,呕得想要吐血。
最可恨的是!
她明知道甄昔皇后是在刺激她,她却不得不乖乖就范。
不然……
她岂不是承认了今日的一切都是她出谋划策?
“英嬷嬷,去将本宫那支白玉压鬓簪拿过来。”
“是。”
不多时,英嬷嬷将一个锦盒交给了百合。
坐在软榻上的愉贵妃眼看着百合收下锦盒的模样,恨不得冲过去剁了那双手!
此番设计,不但百万银票不但有去无回,现在又是将最为贵重的簪子也搭了进去,就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也不过如此。
眼看着百合的背影愈发远去,愉贵妃的双眼也开始阵阵发黑。
“娘娘,娘娘?!”
“来人啊!赶紧去唤太医!”
夕阳西下,闹腾了许久的主城,终于恢复了平静。
正是陪着外祖母在护国寺烧香祈愿的范清遥,又哪里知道主城的热闹。
红霜满天,落日普照,佛香幽幽,钟声悠悠,难得的清净宁远。
星云大师似踩着钟声而来,依旧的青色佛衣,一如既往的慈中带笑。
“此番一别,施主的杀气似更重了。”
正坐在石凳上的范清遥起身垂眸,“不过是为了抓住我想守护的一切。”
“人世间本就是大雨滂沱,万物相争各位为活,前路或许颠簸,奈何人生本就曲折,施主又何须将自己背负着的伤疤,加诸在旁人身上。”
“我的通透是用鲜血淋漓换来的,我的格局是耻辱与悔恨撑起来的,大师如何只看见了我的战无不胜,无一例外,却看不见这人世间祸藏着的阴狠和残忍?”
星云大师似还想说什么,范清遥却已行礼离去。
星云大师看着范清遥离去的背影,终是轻轻一叹,“凡心千万,心轮静守,若悟不透,注定相错……”
回去的马车有些颠簸,范清遥始终握紧着外祖母的手。
陶玉贤看着异常安静沉默的范清遥,轻声询问,“可是有心事?”
范清遥沉默地摇了摇头,依偎在了外祖母的怀里,轻瞌上了双眸。
重活一世,她已无心再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了。
无非善良残忍,她只愿留住曾失去的一切。
陶玉贤心疼的叹了口气,搂紧了怀里清瘦的人儿。
所有的小女儿之中,小清遥活得最明白,最懂事,最冷漠,也最让人疼惜……
西郊府邸的院子里,堆满了各种礼品。
大大小小的精美包裹,似是要将院子里的下人都给吞没了。
范清遥搀扶着外祖母刚一迈进门槛,就是撞见了这堪称壮观的场面。
范清遥和陶玉贤都是一愣,刚刚进门的花耀庭也是同样被惊得不轻。
现在的花耀庭虽手无兵权,却已官复原职,今日一经进宫便是跟朝中的大臣们商量着后续护送鲜卑的队伍以及将领名单,一直折腾到了现在才是出宫。
花月怜让许嬷嬷与何嬷嬷继续带着下人们整理着礼品,她则是将二老连同范清遥一起带去了自己的院子。
待二老坐稳,花月怜才是将今日的事情都是如实重复了一遍。
范清遥惊讶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心中那莫名的一阵悸动。
花耀庭和陶玉贤对视了一眼,未曾想到愉贵妃的动作竟如此快,甚至是不给花家任何的准备便是于暗中推波助澜。
陶玉贤后怕地道,“好在今日是太子殿下出手及时,不然后果定不堪设想。”
花月怜想着今日在和硕郡王妃看见太子的场面,哪怕是现在心脏还狂跳不止。
从始至终,所有的一切都是太子交代和安排的。
就是连告知租凭花家商户那些消息,也都是太子的意思。
花月怜虽能够想明白其中的目的,却也不得不暗探太子殿下的周全和缜密。
陶玉贤的目光也是深了深。
未曾想到太子竟如此有着深不可测的城府。
这样的人若是明君还好,一旦是昏君,只怕……
花耀庭却开口道,“今日之事总是要谢谢太子殿下的,既是选择了站队,一切的优柔寡断不过是平添困扰,跟聪明人为伍总好过与蠢人结伴。”
站队与赌博无异,未曾到最后,谁又知谁底牌为何?
陶玉贤点了点头。
如今这样的局面,确实再无选择。
范清遥又是在娘亲的院子里稍作片刻,才是起身告退。
凝涵正在捧着一堆的礼品进了门,看见小姐回来了,就是把东西堆了过去,“主城的那些官家府邸得知小姐得独雀羽令牌,纷纷送礼庆贺,不过那些东西太过沉重,我都是让人先放去库房了,这几个是皇后娘娘,愉贵妃送的,所以我就是单独给小姐拿了过来。”
范清遥拿起面前两支价值连城的簪子,唇边漾着冷笑。
不管这其中哪一个是愉贵妃送的,都可谓的大出血了。
皇后娘娘的手段当真了得,不愧是能站稳后宫几十载的女人。
忽,一个精致的木胎掐丝珐琅玉匣映入眼帘。
凝涵似是想起了什么,赶紧开口道,“这是鲜卑派人送来的,奴婢本来是想要一并送去库房的,结果就是拿错了……”
凝涵说着,就要伸手去拿玉匣。
却不曾想到那玉匣并未曾上锁,一封信于开口飘然落出。
范清遥顺势打开那封信,下一秒却是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
凝涵最近一直都在跟五小姐学写字,虽那信上面的字只认得几个,却还是惊愣地瞪大了眼睛。
那上面说,竟然说……
西凉皇宫。
集雅斋里,藩王大刺刺地坐在椅子上,口无遮拦地道,“要我说,那清平郡主就是想要嫁与咱们鲜卑,不然这主城之中怎么会空穴来风?”
躺在软榻上的娄乾眯了眯眼睛,“这么多年,你还是改不了自以为是的毛病,范清遥就算姓范,却也是花家人。”
藩王起身走到娄乾的面前,“我可是听说,西凉的皇帝一直都在忌惮着花家,就是那花耀庭也不过是在我来之前才官复原职,这个时候花家若是不傻才更应该明白,只有跟咱们联手才能够推翻西凉的皇权。”
娄乾想着淮上花家男儿那视死如归的奋勇,挑眉道,“花家对西凉的忠心,可不是你单凭一两句话就能够抹灭的。”
藩王急了,“所以三殿下的意思是,清平郡主肯定是不会嫁来鲜卑了?”
娄乾勾唇浅笑,微垂着的长睫遮掩住眼中危险的冷光,“你慌什么,我今日给清平郡主送去一份大礼,她自是要来亲自道谢的。”
“三殿下的意思是……”
“只要让西凉的皇帝亲眼看见清平郡主私自与我幽会,待此事再加以传播,到时候就算清平郡主不想嫁也由不得她了。”
娄乾想着那日在城门前,范清遥仅凭一己之力便能煽动起民愤,再是想到那日在大殿上西凉太子对他露出的杀气……
他素来喜欢有本事的女人,更喜欢跟自己的对手抢女人。
所以……
清平郡主,他定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