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街道漆黑一片。
大儿媳凌娓按照信上的交代绕过西郊的府邸,才坐上了隐藏在巷子深处的马车。
马车里未点任何的火烛,同样黑漆漆的让人心里发慌。
大儿媳凌娓一坐上马车后就是吓得想要转身往外走。
“若是你不想让范清遥滚出花家,现在就下车吧。”马车最里面的软榻上,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人声音。
大儿媳凌娓浑身一僵,片刻后,却还是坐回到了马车上。
她是害怕没错,但是她更想让范清遥赶紧滚蛋。
坐在软榻的人似很满意大儿媳凌娓眼中的恨意,顿了顿才是又道,“吕家夫人被关进大牢,两位小姐也因此受到牵连,吕家更是臭名远扬,就算是有吕家老爷以太医之职苦苦支撑着吕家的门面,却仍旧改变不了家道中落的事实。”
大儿媳凌娓听着这话,冷汗都是爬满了脊背的。
吕家的两位小姐不过是打了笑颜而已,便是落得如此下场。
若是范清遥当真找芯滢算账,芯滢岂怕是连命都要保不住的啊!
“范清遥那个贱人绝不会顾及什么亲情手足的,恳请大人帮帮我啊,一定要帮帮我才是啊……”大儿媳凌娓是真的害怕了,趴在马车上就是磕起了头。
坐在软榻里的人却并没有痛快的答应。
一直到大儿媳凌娓的额头都是磕得快要破了,他才是缓缓又道,“见你如此诚心,我再帮你一次也无碍,但此番你必须完全按照的吩咐办事,若是当中出一丁点的纰漏,以范清遥的狠辣,你便是等着给你女儿收尸吧。”
大儿媳凌娓一哆嗦,就是忙着点头,“自然自然。”
“我得到消息,明日一早西凉此番前往淮上的大军就会进城,到时花家全家必定要去城门处迎着,若你能够趁此将一封诽谤范清遥跟其他人私会的情信放在范清遥的屋子里,到时范清遥名节受损,你以为她还能坐稳花家当家的位子?”
大儿媳凌娓一愣,眼中闪过了一抹惊喜之色,“西凉的大军回来了?可我身为花家的长媳也是要去迎接的啊……”
靠在软榻里的男人却是讥讽地哼了哼,“不怕告诉你,花家的男儿早已全部战死沙场,说是迎接倒不如说迎丧更为准备,你确定你想因为一个死了的男人,而放弃唯一能够拉范清遥下水的机会?”
死,死了……
大儿媳凌娓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还指望着自家男人回来当倚靠,结果现在却是被告知……
“我,我愿意按照您吩咐的办。”既然她的男人都是死了,那么她就更要除掉范清遥那个贱人了,不然以后她和芯滢在花家还要怎么活?
软榻里的男人满意地笑了,“一切的东西我都会给你准备好,你只需在明日辰时花家人都离开府邸后等在后门方可。”
对于范清遥,不但是大儿媳凌娓提心吊胆,就是连他都绝不能掉以轻心。
大儿媳凌娓狠下心地点了点头,这才是匆匆下了马车。
走着走着,她忽然就是皱起了眉头。
刚刚那声音好像有些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西郊府邸里。
范清遥抚摸着正在怀里睡熟的踏雪,目色之中一片凉薄。
既是见面就定是要有所行动,而想要动手脚就必定要趁着花家大乱的之后,若这个时候找大舅娘见面,怕那个人定也是知道大军提前归来的消息才是。
淮上大军提前归来,是那个人临时催促所致,故而知道的人并不会太多。
看样子……
那个隐藏在大舅娘身后指点江山之人,怕也是个熟人。
“不要惊动了大舅娘,继续让那嬷嬷盯着就是。”本来她还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竟如此好心的愿意站在一个妇人的身后仔细扶持,现在看来只怕扶持是假,冲着她来的才是真。
许嬷嬷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范清遥看向凝涵则是再次叮嘱着,“明日花家势必要大乱,你让范昭的手下看好大舅娘那边的院子,一旦大舅娘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直接拿下看好,等着我回来再作定夺。”
那人能扶持大儿媳凌娓,必定已然看透大儿媳凌娓不是个做大事的人。
那么那个人若想成事自就要跟大儿媳凌娓里应外合,到时她只需守株待兔方可人赃并获才是。
凝涵对于自家小姐的吩咐不敢耽搁,转身就是往外走。
结果却在即将出门的时候,再次听见范清遥的声音传了过来,“外祖和外祖母可还好?”
不想问,是怕乱了心神。
可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凝涵转头笑着道,“小姐放心,老爷和老夫人精气神都很好,老爷和老夫人还说了,无论小姐想要做什么都尽管去做就是,她们二老丁当鼎力相助。”
范清遥听着这话,抚摸着踏雪的手就是轻轻一颤。
看样子外祖和外祖母也怕是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才是。
如此她便是真的可以放手一搏了。
想着上一世的种种,范清遥的目光就是渐渐地开始冰封冻结。
上一世是她蠢了,没有参悟透背后的一切。
好在这一世她还有的是时间。
睡得正熟的踏雪似是感受到了范清遥怀里的杀气,惊得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大大的汤圆眼里闪烁着满满的疑惑。
似是真的害怕了,不停地用毛茸茸的不安地蹭着范清遥的掌心。
范清遥微微垂眸看着怀里的小东西,清幽的声音充斥着狠绝之气,“我只是想要守护住我身边的一切,若这便是算作违抗天意,那这个天我便是逆定了。”
西凉永昌三十四年,三月初四,暴雨。
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
雷声轰鸣,天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暴雨发了疯似的拍打着地面。
行驶在归城大军前的信使策马冲进城门,洪亮的声音一遍遍穿透过大雨,“淮上一战西凉大获全胜!七皇子战死沙场!花家男儿为国捐躯,马革裹尸,无一生还——!”
策马而来的行驶从城门一路呐喊到了主城之中,更是继续往前前行着。
还在家里面躲着大雨的百姓们均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一刻钟后,信使勒紧马绳停在了西郊府邸的门外。
门口的小厮见状,赶紧就是回屋去禀告各位夫人和小姐。
院子里的女眷们听闻是来报军情的,连大雨都是顾不上,急匆匆地往外赶着。
范清遥听着那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就是起身往外走,“凝涵,撑伞!”
该来的,终是来了。
西郊府邸的门口,各房的女眷已是接踵而至。
骑在马背上的信使看着那孤苦伶仃的花家女眷们几番的梗咽,却终还是残忍地告知了真相,“此番淮上一战凶恶难当,花家的少将们英勇无畏,为西凉守护下淮上,却也因此……全部留在了淮上,半个时辰后大军就是会带着少将们的衣冠冢踏进城门,还请花家的各位夫人做好接柩的准备。”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声音炸开在了花家所有女眷的耳畔。
花月怜脚下一晃,好在许嬷嬷搀扶的及时。
可是她的眼前却还是黑的厉害,无论怎么用力都是看不清楚。
花家的天……
这是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