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福楼一事,在主城闹得沸沸扬扬。
鲜卑三皇子对清平郡主图谋不轨,别说是清平郡主一直就没打算嫁去鲜卑,就算是真的有心现在怕也是彻底死心了,可如今一晃都是三四天了,此事始终没有个定夺,都城的百姓自会以为,皇上打算继续让清平郡主跟鲜卑三皇子联姻。
更有人大胆的猜测,没准一开始想要让清平郡主嫁去鲜卑的,根本就不是清平郡主,而是皇上!
主城的百姓们前段时间本就差一点误会了清平郡主,如今这种愧疚自然而然的就是变成了义愤填膺的火焰。
渐渐地,主城内都是给清平郡主抱不平的声音。
甚至是有些胆子大一些的商户更是扬言,若清平郡主当真嫁去鲜卑,他们就是宁可被处死也拒不上税!
永昌帝打从一开始就是没想让范清遥嫁去鲜卑,但是万万没想到因为一个范清遥他堂堂的一国之君九五之尊,竟是成为了百姓们讨伐的对象!
虽然他只是想要吓一吓范清遥,范清遥也是如他心愿的有意投诚……
但是永昌帝不但开心不起来,反倒是整日郁闷到胸口疼!
“皇上,三皇子求见。”白荼推开御书房厚重的大门,小心翼翼地禀报着。
永昌帝阴沉着老脸放下手中的奏折,“宣。”
百里荣泽走进御书房不出片刻,永昌帝就是屏退了所有伺候在御书房的宫人。
就连一直跟随在百里荣泽身边的白荼,都是被支开到了院子外。
没有人知道永昌帝跟百里荣泽之间究竟说了什么,白荼只是看见,当三皇子走出御书房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的笑容里平添了一丝的得意与势在必得。
当天下午,主城的几十个皇榜上先后贴出了告示。
一时间,满城欢庆,百姓们高呼皇上万岁。
凝涵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是跑到了自家小姐的面前,“小姐,城里刚刚张贴了皇榜,皇上因体恤小姐的思家之情,故免其与鲜卑三皇子联姻。”
范清遥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手中的账本。
那个人本来就是没打算让她嫁去鲜卑,如今不过是借坡下驴罢了。
许嬷嬷掀帘而入,将手中的帖子递了过来,“小姐,这是礼部尚书府送的帖子。”
范清遥接过大开,名单上都是那日参加宴席的官家小姐。
凝涵狐疑着,“咱们跟礼部尚书府一直没有往来,好端端的下帖子做什么?”
“礼部尚书府不过是个幌子,实则是为鲜卑三皇子继续物色联姻对象。”
西凉跟鲜卑的联姻势在必行,绝不可能因为她的退出而作废。
按理来说,那个人应直接选取新的联姻对象,而是集体下帖全部请去礼部尚书府。
莫非……
范清遥微微垂眸,当看见那挨在自己名字旁边的名字时,指尖骤然收紧。
只怕宴请是假,鸿门宴才是真。
一名护院走到门口,轻声禀报,“清瑶小姐门口有人来找,说是您的……父亲。”
西郊府邸门口。
范俞嵘正顶着烈日佝偻着腰身,枯瘦的身体仿佛虚弱的随时都能倒下。
抬眼悄悄打量着身后气派的府邸,他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想当初还是跪在他面前,恳求着他不要让他撵她们母女走的范清遥,一眨眼的功夫就是成了郡主,日子也是过得愈发蒸蒸日上。
可是再看看他……
那股子的不甘和不舒服愈发涌起心头,范俞嵘当即就是要迈步往府邸里面冲。
看门的护院二话不说就是上前一步挡在了范俞嵘的面前。
刚巧此时街道上有几个行人路过。
更巧的是,那几个人曾经都是跟范俞嵘一起在度支部共事的官员。
范俞嵘看着人家身上穿着的朝服,再低头看看自己,脸上就更是挂不住了,看着门口的护院就是嚷嚷着,“不长眼睛的东西!我可是清平郡主的亲爹!你们胆敢拦我,信不信我一会就让清平郡主要了你们的狗命!”
花家的护院都是曾经跟范昭走在刀尖上舔血过日子的,本来就不知道范俞嵘存在的两个人,再是一看范俞嵘那蛮狠无理的样子,直接就是拔出了长刀。
范俞嵘这段时间流连在烟花巷柳,身体本就是虚浮得厉害,如今看着那长刀脚下登时发软,一个没站稳就是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曾经与之共事的官员见此,均是唏嘘摇头。
放着好好的正妻女儿不要,非要捧着个青楼女子当宝贝,现在女儿有出息了,便是上门来寻,啧啧啧……
这父亲当的还真是便宜。
倒在地上的范俞嵘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身体虚得连站起来都费劲。
一双绣花鞋出现在眼前。
范俞嵘顺势望去,就看见范清遥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虽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可是一想到今日来这里的原因,他还是露出了一个讨好虚伪的笑容,“清遥,近来可好?”
范清遥垂着双眸,表情淡淡,“父亲今日过来,难道就是为了看我好不好的?”
几年前,那个趴在地上恳求着让范俞嵘不要让自己滚蛋的人,还是她。
不过眨眼时间,便是风水轮流转。
多讽刺。
范俞嵘今日过来,自然是有要紧事找范清遥的,只是如今人多眼杂的,他实在是不方便开口。
范清遥一眼就是看出了范俞嵘的为难。
若是以前,或许她会直接转身离开,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但是现在她不会。
恨,用心没用,要用脑。
“凝涵,将父亲扶起来进门说话。”
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
就如同现在范俞嵘的存活一般,还是有很大价值的。
那几个范俞嵘曾经的同僚,断未曾想到花家清瑶小姐如此的不计前嫌,虽没能看到范俞嵘的狼狈而失望,不过在离开前,几个人都是不由得对这位花家的清瑶小姐更加的刮目相看。
连范俞嵘这种渣爹都能一再原谅……
岂又是大度二字能够囊括的!
范俞嵘余光看着昔日同僚失望离去,扬眉吐气地昂起了胸膛。
只是在看向走在前面的范清遥时,他的心里却是说不出是何种滋味,当初若不是被醉伶迷了心智,是不是现在他便是也能够沾着范清遥的光了?
西郊的府邸乃是皇后娘娘曾经的陪嫁,虽皇后娘娘从不曾住过一日,这些年也是让人精心照看和打扫着。
整个府邸建筑分东、中、西三路。
每条路又是由南自北,都是以严格的中轴线贯穿着的多进四合院落组成。
抄手游廊静谧悠长,园中花园环山衔水,再看那遍布府邸周围愈冷愈苍翠的奇草仙藤,范俞嵘看得可谓是目瞪口呆,流连忘返。
如果说刚刚只是稍许自责的话,那么现在便是后悔到肠子都青了。
悔不当初的范俞嵘被引进了前厅,坐在了范清遥的下首,压着心里的不舒服和嫉妒,才是笑着开口道,“未曾想到清遥过得愈发气派了,难怪现在主城的百姓总是说清平郡主如何的不得了。”
“父亲有话不妨直说吧。”范清遥可是没空看那些个虚伪的表演。
范俞嵘脸上的笑容颇为尴尬,可一想到自己的实际问题,还是咬牙开口道,“就是最近手头缺了一些银子,想看看清遥你方不方便……”
一直住在花楼里的他,开支用度自然是大的。
好在他虽是没了官职,却有个当丞相的爹一直还能够暗中接济。
但是现在连他爹都是自身难保了……
“不知又是哪个女子得到了父亲的赏识?”范清遥一语道破。
毕竟范俞嵘在花街寻欢作乐,已在主城不是什么秘密。
范俞嵘老脸一晒,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是,是春风楼的素红,不过她跟醉伶可是不同,人家是仅次于花魁的花翎,那素红能歌善舞,善解人意,不知要比醉伶那母老虎强上多少倍。”
范清遥静默着没有做声,心中早已被厌恶所填满。
当初他跟娘亲说起醉伶的时候,便是这副陶醉的嘴脸,更是以此践踏着她娘亲所有的自尊,甚至不惜为了一个妓子放任跟他多年相依为命的娘亲离开家门!
范俞嵘被忽然笼罩的冷意冻得一哆嗦。
他心里清楚,想要从范清遥手中要到银子绝不会那么简单,一边搓着胳膊取暖,他一边就是压低了些许的声音又道,“清遥你怕是还不知道,就要出大事了,你可是要当心一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