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浅老师是业内原著改编的保障，由她改编只有更上一层楼的份。她居然能得到这样一个业界大佬的指导？
阚今朝抱着手机开心地在阳台直转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北国说的是给她引见，所以，北国大大明天也会在！
四、
港城是“音忱”工作室所在地，阚今朝当初选择来这里读研究生，也是抱着或许能偶遇北国的侥幸。
从学校骑到工作室不到半个小时，比预估时间快了20分钟。工作室在11楼，电梯门开，往右手一转就是前台，前台有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抬头看向她：“您好，有预约吗？”
阚今朝点点头：“和秦老师约的三点钟。”她本想说北国大大，话到嘴边又觉得在三次元还是叫真实的姓名比较好。
那女孩子一笑，眼睛弯成月牙：“你是南境吧，你来得稍微早了一点，我们老大这会应该在录音棚指导新人配音呢。你等下哦。”说着拿起电话，拨了几个数字：“喂，老大，南境来了。对，纸浅老师思思姐去接了。”
电话挂断，那女孩子又是一笑：“老大说请你到会议室稍等，你跟我来。”
前台的背后有一个小隔间，里面有个椭圆形的长桌子，女孩替她拉开一张椅子，又给她倒了杯水这才出去，悄声和同伴说：“原来南境这么年轻，好可爱啊，估计还在上学吧。”
一板之隔的阚今朝耳根发烫，将双肩包放在一边，握着一次性纸杯抿了口水。
紧张。北国大大就在同一楼层的某处，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该叫他什么呢？他工作室的人好像都叫他老大？
“老大。”
阚今朝倏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啦”响声的同时，门也被打开。
门口有个穿着黑色休闲T恤半袖和长裤的年轻男人，肤色很白，给人的第一感觉干净清爽，像山间的清泉。
清泉也在看着她，走进来，隔着桌子递出一只手：“终于见面了，我是秦元忱。叫你南境，还是？”
“阚今朝。”她几乎不假思索。
两只手轻轻交握一下便松开，阚今朝顾不得礼貌不礼貌，垂着眼睛看地面，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不要表现得像个傻子。
“关于剧本修改，你有什么想法吗？”
脑袋不甚清醒的阚今朝听见自己说：“我都听纸浅老师的。”
天，说好的原则呢，底线呢?
“秦贵妃，纸浅老师给你接来了，快来见驾。”有人扯着嗓子嚷。
阚今朝得到解救，看向掩着的门。北国带着笑意的脸从她眼前晃过：“是思思和纸浅老师。”
房间又进来两个人，一个是高挑苗条的年轻女孩，另一个稍年长，但形体优雅，眼神灵动，开口的时候满是揶揄：“这就是秦贵妃一回国就拐来的小丫头？”
阚今朝手足无措地站在椅子旁，秦元忱上前一步：“老师，给您介绍一下，她是我之前和您提起的南境，《譬如朝露》的作者。”又转向她，“这位是纸浅老师。另一位你之前接触过的，裴思思。”
阚今朝想走过去，可脚底没力气，只好在原地鞠躬：“纸浅老师好，思思姐好。”
裴思思捂着嘴笑，走过来拉她的手：“不用这么紧张，纸浅老师和老秦都很好说话的。”然后又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终于见到你啦，南境。”
她来不及细想为什么每个人都一副“终于见到她”的样子，裴思思就已经拉着她在纸浅身侧坐下。
《譬如朝露》的原稿纸浅已经事先读过，并提出了3个修改方案。阚今朝听完满心的佩服，一个微调不仅结局迥然不同，连情节的张力都大好几倍。
“南境，你喜欢哪个方案？”纸浅把3个方案铺在她面前，随和地问。
阚今朝左思右想，不好意思地说：“我……都喜欢。”这是实话，3个方案各有各的精彩之处。
“总有一个偏好的嘛，如果只能选一个，你选谁？”纸浅显然不想作罢，还把她看向思思求助的眼神挡住。
向北国大大求助是不可能的，单是听到声音她已经晕得厉害，要是再一直看到他的脸，她可能会晕倒在这里。
“以纸浅老师的实力，就算给我十个方案，我也会觉得十个都好。“北国居然主动开口了，她没忍住看过去的时候，对上他看向她的眸子，她慌忙移开眼神，听见他继续说，“不过，如果非要选择的话，我会选第一个。”
“哦~”纸浅将尾音拉得老长，“原因呢，为什么是第一个？“
其实阚今朝心里也最喜欢第一个方案，因为故事的开始是书生和女将的久别重逢，如同北国回归之于她，可她没有说出口，耳根和面颊因为这个想法发烫。
“这是我回归的第一个作品，我想借此表达’好久不见’。“最后四个字像被他咬碎了细细化开一般，听得阚今朝心头一颤。
方案敲定，纸浅带着她一句一句改剧本。一页文档改下去，满目修正的红色，而她则完全被纸浅老师的能力折服。
剧本改完已经快9点了，错过了晚饭时间。其他员工都下班回家了，北国、裴思思、纸浅和她窝在茶水间的一个小茶几上一起吃外卖。空间小，北国的脸就近在眼前，他谈笑时嘴角弯起来的弧度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今朝，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他秦贵妃吗？”裴思思突然问道。
她瞄一眼北国然后摇摇头，他的相貌清澈干净，但并不女气。
“你念一遍他的名字。”
她再偷瞄一眼，被裴思思指着的当事人端着纸杯，笑意浅浅，似乎一点都不因为“秦贵妃”这个绰号而窘迫。
她小声念了一句“秦元忱”。
“不加姓，直接念后两个字。”
她更小声地念道：“元忱。“说完脸上募地发烫。目光所及之处，北国大大手里的纸杯凹下去一块。
“对，听着像不像红楼梦里的元春，再加上我们老大天生的高贵气质，可不就是贵妃。“
“裴思思，“北国放下纸杯，”你想被扣奖金？“
裴思思嘟嘟嘴，把话题又绕到纸浅之后的工作上。阚今朝的目光落在纸杯上凹下去的褶子，被陌生人直呼名字，北国大大一定不悦了吧。为什么她今天的表现这么糟糕？
裴思思自告奋勇送纸浅回宾馆，她再三向纸浅老师表示感谢后目送两人离开。剧本已经改好了，她也该离开了。
“太晚了，我送你回学校吧。“是北国的声音，阚今朝呆呆抬头，她好像从来没说过自己住学校。
秦元忱看一眼时间，被她呆住的样子逗乐：“再不回去要错过门禁了，有问题以后再说。“
晚上交通流量少，北国的车子很快就停到了她学校的门前。下车前，她没忍住小声问道：“北国大大，你怎么知道《譬如朝露》是我为你写的剧本？“
对方并没有立马回答。
车内昏暗，临时停靠的指示灯有规律地“哒—哒—“响着，明明灭灭的红色灯光透过车窗，印出身旁男人线条流利的下颌。
比下颌线更诱人的是他的声音：“叫我秦元忱就好。你跟我在一起时不需要拘谨。“
轰，阚今朝感觉全身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喜欢了五年的声音对自己说出这么一句话，她是不是连下辈子的幸运都透支了，她现在急需冷静。
“谢谢你送我回来，“她脱口想说北国大大，瞬间又反应过来，小声说了一句”秦元忱。“
“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抱歉“，北国转身看向她，”我这次的身份是配音导演，不会亲自给角色配音。“
“没关系没关系。“她连忙摆手，剧本里的角色做了性别转换，她不能让大大配书生，也不能委屈大大配女将。她曾经奢望过，幻想过，可从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和大大合作的一天。
“今朝，“在她推开车门的时候，北国又叫住她。”下周六发布短片，记得看我的微博。“
五、
阚今朝的的专业是生物材料，她的魂不守舍让实验结果出了一个大纰漏，被导师骂得狗血淋头，好在还有备选方案来弥补。
周六前一天她忙了一个通宵，早上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数据才整理好，总算是弥补了之前的错误。
她再次点开秦元忱的微博，除了5天前突然换了头像和将名字从“北国“改成了”秦元忱“以外没有任何新的动态。
不愧是曾经百万粉丝的大号，沉寂三年，一朝回归，原来冷清的评论区又活跃起来。最新的评论，一水的“恭迎北国大大回归。“
这一周里，秦元忱和裴思思经常微信私聊她，她也逐渐习惯了“秦元忱”这个名字，这会看到“北国大大”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曾经远如天上月的北国，变成了流经她身侧清泉般的秦元忱。
阚今朝揉揉太阳穴，疲倦得撑不住，把自己的午休折叠床拉出来准备眯一会，等开了门禁再回宿舍。
她是被从午休床上揪起来的：“阚今朝，微博因为你都要奔溃了，你居然躲在这里睡大觉，你快起来给我解释清楚。不然咱们俩就此绝交。“
在苏昕恨不得能飞出刀子的眼神下，她迷糊着点开秦元忱的微博，有一条新的九图动态。
“好久不见，我回来了。这次是配音演员北国，也是配音导演秦元忱。承蒙大家叫我一声‘大大’，其实我也只是一个业余喜欢配音的普通人，和这个圈子里很多人一样，全然凭着一腔热情。我也曾经在爱好和生活之间摇摆，甚至想过放弃。但是因为那些始终没离开的人，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在外三年，我和国内的主要联系方式是电子邮箱，收到过很多喜爱我支持我的人给我写的信。虽然我从未回复，但每一封我都仔细读过，是你们的支持陪我度过在国外最难熬的时光。这里特别感谢一位朋友，几乎每周都会给我写一封信，甚至还会传一些自己的画作给我。感谢你三年来的一百五十三封信和八张画作，秦元忱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喜爱。
我回来了，我不在国内的时间，大家辛苦了。“
配图是八张画作和打印出来厚厚一摞的一百五十三封信。秦元忱把关键信息都盖住了，顿时引起很多好奇粉丝的猜测。但是对于熟悉她的苏昕来说，那八张画作就等于公开处刑。
她画画很慢，更多时候是借画画享受内心的宁静。那八张画都是在苏昕眼皮子底下画的，其中有一幅苏昕很喜欢很想要都被她拒绝了，而现在这些画都出现在别人的微博。阚今朝摸摸眼角，心虚地拉着苏昕的衣服：“对不起。“
苏昕气呼呼地坐到离她很远的一个凳子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用力滑动着，仿佛把手机当成了她，非要搓下来一层皮不可。
“短片发布出来了。“苏昕突然惊呼出声。
阚今朝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和苏昕挤在一个凳子上看短片。
上元佳节，一身轻甲的女将在巡视边城时遇到一潦倒书生，书生双眼视力有损，在盲画着一幅只有笑靥没有眉目的美人图。女将一时好奇询问，书生便讲述了自己流落边关遇到女将、跟随女将作战、在战争中伤了眼睛只好退役的故事。女将这才想起昔日救下的书呆子和后来孱弱却勇敢的小士兵。女将问书生有何心愿，书生说：“我知道她一定能带领我们守护好边城。我见过将军山坡之上采花歌唱，一直记得将军的笑靥，想象着战争结束将军身着罗裙的样子。可惜再也看不到将军见边城重回安宁的眼神了。“
短片最后，书生立在山坡上。女将穿着寻常女子衣衫，唱着昔日的歌谣走向书生，将一束野花放在他手中，笑道：“小书生，我来了。“
虽是短片，但制作精良，两个角色一开口就将听的人带入故事中。
阚今朝满脸是泪，苏昕抓着纸巾吸鼻子：“太感人了。“
秦元忱给她发微信：“短片看了吗？“
她立马回复“看了，很感动！！！“
对方显示在输入中，过了好长一会，她反而收到一个语音通话请求，秦元忱似乎在空旷的房间，声音带着回响：“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阚今朝呼吸一滞，她混沌地大脑还没理清刚刚发生的一切。
“这段时间赶制短片挺辛苦的，犒劳一下大家。纸浅老师来不了，你作为编剧之一可不能再缺席了。”他的语气明明平淡的没有任何一丝起伏，可就能让她觉得每一个字都敲在心上。
不过是大家一起吃个饭而已，那么多人呢，阚今朝给自己打气：“好，那你把地址发我。”
“不远，我顺路去接你。”
再次坐北国大大的车？她面颊发烫，心虚地推开贴在身旁偷听的苏昕，小声说道：“好，你来了叫我。”
好不容易将八卦的苏昕劝走，阚今朝躺在床上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她把薄被拉过头顶，好丢人，那些信北国大大全都看过了。
她喜欢北国喜欢得晚，等到北国消失，她到处找他的信息，才在工作室官微早年发布的活动上发现一个邮箱，可以给喜欢的配音演员发邮件。
她一封一封发出去，从来没得到回复，本以为那不过是一个过期的活动，一个废弃的邮箱，而她在失落之余，也只当作是找到了一个出口，宣泄对北国的喜欢和思念。后来，每周给那个邮箱写一封不会被回复的信成了她的习惯。她在邮件里说过为北国创作了《譬如朝露》，也抱怨过宿管阿姨太凶，晚归5分钟就要被盘问半天。想着反正不会有人看，还写了很多肉麻的话。
“今朝，我到了，在门口等你。”秦元忱发来语音的时候，阚今朝正躲在宿舍翻自己的邮箱。一封封黑历史，她捂脸半天才厚着脸皮出去。
秦元忱的车停在上次送她回来的地方。她系好安全带，等了一会，车子停在原地没动。
“其实，还有一个惊喜我想单独送给你。”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点紧张。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左耳就被塞进一只蓝牙耳机。
温热的手指擦过耳边，他的声音隔着耳机传来：“女将的角色剧情歌，希望你喜欢。“
音乐响起，演唱的人是她的北国大大。胆小如她，在歌声里第一次直视北国，任由视线越来越模糊。歌声止，音乐停，耳机里短暂的安静后响起北国的低声念白：“边关已靖，红尘无扰，愿年年岁岁皆有今朝。“
原来，她以为自己一头撞向南墙，不撞个头破血流不会回头。可行至中途突然发现，前方天晴月朗，风光分外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