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的地方有了，但还缺辣椒之类的东西，这小店就三个人，厨子、老掌柜，和充当小二的宝儿，谁都脱不开身，于是我去，萧奴居然没有跟过来。
也不知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同白芨说了什么，白芨看我的目光带上了点好奇，我有心问问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却又觉得这样做不太好。
思来想去下不定决心，索性先做饭。辣椒味道冲，但是做出来的菜也够诱人，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冬天，有几个食客问做的是什么，说：“加了这个，估计食客会多不少。”
老掌柜有些不安地看看我，方才他去厨房问过辣椒的价格，是他承受不了的，我正要给他解围，就有食客说：“这个咱可吃不起，贵着呢，几位公子，看你们穿着打扮，像是外地人呐。”
“是啊，”我一边把筷子递给白芨一边回答：“不过，只是几个江湖客罢了。”并不想跟他多说。
“江湖客？”他眼睛一亮，仿佛要说些什么，小童宝儿掐着腰不高兴地站他面前：“九叔，你不要多嘴，恩人要吃饭呢，食不言寝不语懂不懂？”
那被称为九叔的于是去逗宝儿：“宝儿，你脾气那么差，以后没人愿意娶你呦。”
我这才知道这男孩儿打扮的小童是个女娃娃，她哼了一声说：“我不嫁！我陪着爷爷！”
九叔说：“不嫁人怎么行，会被人笑话的，这样……你送我份番豆，我就把我家小子送你当童养夫，我家小子任打任骂，吃苦耐劳。”
宝儿嫌弃道：“我才不要他，番豆要钱呢。他？白搭钱我都不要，笨手笨脚的！”
九叔于是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拄着拐起身离开，我这才注意到他是个残疾人，右腿膝盖以下都没有了。
注意到我的目光，老掌柜说：“他也曾是个侠客呢，后来受伤，就收了心思回家过日子去了，当初多亏了他，不然我家宝儿……”
他顿了顿，兀自笑了：“瞧瞧我这嘴，净说些没用的东西，老了老了就爱追忆往事，没烦着您吧？”
我摇了摇头，正有新食客进来，他去记账，宝儿招呼客人，白芨安静吃饭，萧奴一直看着我，我则无话可说，于是这边就静了下来。
吃罢饭，方才借白芨拒绝世子的事便是了结，我同他说这件事，他看了我许久，才问：“这样的话，下次他再纠缠你，你还要说心悦我？”
“咳，”我不好意思地把目光挪到地上，看路边的积雪，承认说：“确是如此，白大夫你……名声怕是要受损了，若是你不喜，我跟他说实话便是。”
萧奴插嘴：“我也可以……”
我瞥了他一眼：“你不可以。”
我既然不喜欢他，就不会给他机会，让他假装我的心上人固然不错，却易被他当真，还不如麻烦白芨——前提是白芨不介意。
白芨也确实并不在意，他说：“既然如此，下次见你，你会欠我许多份饭菜了？”
我哑然失笑：“是这样没错。”
他点点头，很满意的样子：“记得还。”
说完没有道别，他径直离去，仿佛来这里就只是为了吃顿饭，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海里，转身也打算离开，又突然茫然着不知该去哪儿，一时停在了路中央。
去见茗月吧，林郁青的事，也该让她知道。正欲走，身后有人叫住我，那声音……是白芨？
白芨在我面前停下，拿出个瓷瓶给我：“喏，新做的，你需要的药水。”
把瓷瓶递给我，他又一声不吭地要走，我趁他没走远，连忙说：“白大夫，后会有期。”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走回来，站到我面前很认真地说：“后悔有期。”他的声音还是嘶哑难听，脸上还是有恶鬼面具，可是我总觉得，我面对的是个孩子。
说完后会有期，就真的要离开了，我把瓷瓶收进怀里，那是滴在眼睛里的药水，红眸毕竟还是太特别，我这段时间用的一直是他做的药水。
“走罢，”我对萧奴说，然后突然意识到，我虽然说着拒绝的话，却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无论去哪里，只要没特殊原因，就总要叫上他。
迟疑了一下，我改口：“天色还早，我要去找茗月说些事情，你不如先在皇城里逛逛？”
我心里觉得他会拒绝，他却回答说：“好。”
我试探性往前走，再往前走，走出好远之后回头看，萧奴依旧站在原地，他身边有人来来往往，唯有他身着黑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我把目光收回，加快了速度，却总忍不住去想离开时的那一幕，心有不安，担心他会遇到什么事，又担心他会难过。
可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别的，比如：我该怎么进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