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两个火车司机。”
黑娃站在月台上,看着已经在加注煤炭的火车头。扭头对隔他三丈远的秃头站长喊道:“老孙,过来。”
“诶,来了,鹿帅我真没办法了,我只能找到这三个不当班的司机了,剩下的都在货栈里咧。”孙站长知道他要问啥,急忙先回答上。他是真尽力了,现在可以说他比谁都想把这群丘八赶紧送走。
“走,去货栈。”
两百米几分钟就到,吴克侠屁颠上来报告,说:“大帅,整不?”
黑娃瞪了他眼,没好气道:“寻个喇叭朝里喊话,找两个司机。警告日本人谁敢阻拦司机出来,就弄死他们。你只有十分钟,搞不出来,你去给我开火车。他娘的,老子就想回个家净他么事!”
“是!”
吴克侠寻了一圈没找到,干脆大摇大摆越过沙包走到货栈大门口,无视日本人的枪口警告。放开喉咙朝里面喊道:“我是秦军的连长,现在我们需要两个司机开火车,付三倍工钱,是咱中国爷们儿的出来帮帮弟兄们,放心,小日本子不敢拦你们……”
三个日军端着枪出来,明晃晃的刺刀抵在他身前,想迫使他后退。吴克侠嘿嘿一笑不退反进,胸口贴近刺刀,居高临下这群矮冬瓜,轻蔑道:“来,有胆弄死老子,妈的,不敢就给老子滚!”
屋里,休息间。两排长条椅上坐着十来个火车司机和车组成员。外面的喊话他们听得清清楚楚,屋子静了会,众人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中间坐着的一位满脸胡子的中年人。
硕大的水壶抱在手里,大胡子叹了口气,道:“都想好了,后果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日人凶残跑了这趟就不要回来了,免得遭了报复。”
说完把水壶挂在胸前,望着屋里的同僚道:“外面是我们中国人,老胡不能看着他们受欺负,我先去了,你们……,唉,你们看着办吧。”
“老胡,嫂子和小宝还在涿州呢,你可想好啊!”
“老刘,出去后你帮我告诉她们娘俩一声,让她们马上回娘家去,等我回来。”
下首一位年青人戴上帽子站了起来,拦住门边的老胡,道:“等等,叔你别去我去,我光棍一条我不怕!”
“我去,我去!”
几个同是单身的司机站了起来,老胡看了看,指着其中一人,笑道:“柱子你凑什么热闹,你一个铲煤的会开不你就去,坐下。”
柱子涨红脸,大声道:“我会,我看着就会了。”
老胡没听他的,就挑了门口的年青人。安抚住屋里人,两人抱拳给屋里人道:“爷们,走了。”
拉开门,两支长枪顶在门口,日本兵恶狠狠道:“你们的滚进去,不然杀了你们……”
老胡挡在前面,大声朝外喊道:“军爷,日本子不让我们出来啊,军爷,军爷……”
日本兵脸色大变,急忙把两人往里推。老胡仗着身材魁梧,抓住门框死死钉在门口,嘴里一直朝外放声大喊。见推不动,其中一人退后,咔哒插上刺刀,作势要往这个不知死活的中国人身上捅去。
“狗日,你敢!”
休息间挨着货栈大门口,老胡他俩出来时,吴克侠就已经看到了。此刻见状舌绽如雷大喝道,不顾胸前的刺刀就往里撞。黑娃在沙包后毫不犹豫挥手,一连士兵立马端着枪跟着冲了过去。
“放下枪……”
“你他么的放下枪……”
日本兵也冲出来,但都没有开枪,两帮人马在中间空地刺刀对刺刀对峙,秦军一个士兵握紧刺刀朝着面前的日军挑衅道:“来啊,捅老子啊,老子一直想在家门上挂个光荣牌,来啊……”
日本兵:“~!@#¥%”
黑娃十分满意,得意大笑。他的兵没一个怂蛋,不像别的军阀队伍见到列强军队气势就弱三分。再看秦军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对比和他们对峙的矮冬瓜就像大人欺负小孩一样,场面极其滑稽可笑。
吴克侠顶着胸前的刺刀顺利进到货栈,带队的曹长眼睁睁看他带走两个司机,脸一阵青一阵白,就是下不了决心开枪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临来前他接到的命令就是阻止列车发车,刚才陆军部的人给了他五国公使团的决议,他已没有理由再阻挡了。
“感谢,我代表秦军感谢你们。彪子给两位兄弟一人一百大洋,算是二位的辛苦费了。”黑娃握着大胡子的手,由衷的感谢道。
老胡没接,而是郑重道:“我们出来不是为了钱,只是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们不帮谁来帮。”
“好好好!中国人帮中国人,跑完这趟,兄弟们来商洛吧,以后你们就是我鹿兆谦的兄弟!啥事都可以来找我!”
“呜,呜……”
先头火车缓缓启动,军官哐当拉上货车车厢。后面的货车还在陆续上人,一队对士兵列队在军官的指挥下有序登车。黑娃和凌以志等一众军官敬礼告别,为了防止后续再出幺蛾子,黑娃留下侦察连和自己的警卫连一起继续控制火车站,直到军列出了日人控制的京畿段,他们才会撤离。
拒绝了梁克胪等人的劝解,黑娃笑着道:“我现在是日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就不坐火车了,陆军部已经和阎老西打过招呼了,我们从山西走回去,你们一路看顾好兄弟们,吃的喝的千万别短缺了……”
“哐当,轰隆隆……”
每一辆火车货仓在经过黑娃他们时,所有士兵站在里面自发对着月台上站立的年青大帅敬礼,他们什么都知道,他们很庆幸自己能有这么一个处处为他们这帮小兵着想的大帅。
“大帅,董事会的派人来,要求你和你的部队撤出涿州站。”孙站长过来,低声禀告道。
“嗯,等我睡一觉再说,哈,困死我了,老孙,有睡觉的地儿没?”
“有,有。大帅请!”
一天后,黑娃收到部队过了黄河大桥的电报,随即从硬板床上起身,揉着腰身不满的道:“老孙,你咋不盘个炕咧,这床咯腰子咧。”
“是是,盘,马上就盘。”孙站长点头哈腰恭送这位杀神出门。呼,终于要走了,总算是熬过去了。
三日后,黑娃率部经过山西阳泉,次日到达太原修整。因为有陆军部提前下文,黑娃这一路还算是顺利。
山西督军阎锡山接到消息,亲至下榻客栈力邀到府设宴洗尘款待。黑娃欣然赴约。他对这位执掌山西三十八年之久的民国常青树政坛不倒翁,同样倍感兴趣。
日落携礼至督军府,阎锡山笑声爽朗,道:“早就想与济民兄见一见,今日你我当彻夜长谈。”
小桌上汾酒一瓶,炒豆芽一盘,花生豆一盘,再无其他。
客随主便,黑娃坐下端起酒杯笑道:“百川兄,坊间常听闻兄长节俭质朴,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阎老西之名当如实也!”
阎锡山也不恼,苦笑着回应道:“我山西贫困艰难,远不及陕东商洛之富裕,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来来,先尝尝我山西汾酒……”
说完,眨眨眼睛,低声道:“灶上还炖着鸡,我夫人亲自看着。济民兄稍待!”
“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