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口村，炮兵阵地。
天色微微亮，梁克胪盯着手里的怀表，心急如焚。部队里有些耳力较好的报告他说，已经听到些许枪声和爆炸声了，不过很快就沉寂下去了。
“鲁莽了，我咋没劝劝大帅哩，入虎穴这种事是他一个当大帅能做的吗？要去也是我们去啊……”
“报告，侧翼的吴文化代理团长报告发现大股部队，冲着我们方向，估计再有二十分钟到达。他预判是友军，问咋办？”
黑娃临走前把指挥权给了梁克胪这个炮团团长，是以吴文化这个代理团长有事也得请示他。梁克胪想了下道：“加强防备，派人联络。发现不对，立即开枪示警。”
人生地不熟，梁克胪不敢相信任何军队，哪怕他是友军。
不用后方示警，驻守附近的第一师已经发现了吴佩孚的部队，两方在离窑口村不到十里的地方接战了。窑口村已然暴露。
“开炮，支援友军。”
梁克胪不再犹豫，下完军令后，立马喊过来传令兵给侧翼的传令，让他们向炮团靠拢。
一刻钟后，吴文化赶到，梁克胪当头道：“你们团现在立刻冲松林店，支援大帅。”
“你呢？炮团没有步兵守着，太危险了。”
“别管我们，执行军令。”
吴文化深深看了他眼，立正道：“是！”
转身大步往自己部队走去。梁克胪继续下令道：“炮团只开一半的炮，其余人抄家伙护炮，兄弟们，咱们要干步兵的活了。”
三义宫，黑娃站在大殿中央的长桌前，手里拿着一张图在看，边看嘴里边啧啧作响。不愧是皖系名将，这进攻计划做的相当完美，钳形攻击，中心开花，然后合围聚歼，可惜了了。
曲同丰等一帮大员被收掉武器，捆住手脚绑在椅子上。宫苑外的战斗早已经停止，两个辎重营和一众护兵把三义宫围的水泄不通，却不敢冒然进攻。
人质在手，天下我有。
“冯国璋死后直系日落西山，曹锟善妒龌龊小人之辈，小兄弟，何必自误，不如投我皖……”
曲同丰依然坐在桌前主位，黑娃绑了他们的手脚却没堵嘴，他们照旧可以说话。黑娃放下手里的图，笑道：“曲司令，如果我投你们皖系，你能给我多大的官做咧？”
陕西不是皖系的地盘，他对这个陕东护军使不太熟，只听过有这么一个人。
闻言摇头道：“吴佩孚许诺了你什么我不知道，但不管他们给你什么，我皖军给双倍。”
黑娃大喜，道：“当真？”
“我曲某人从不说假话空话。”
桌边一众军官将领纷纷点头赞同道：“司令一向如此，重喏之名天下皆知。”
黑娃道：“那把京汉铁路给我。”
曲同丰脸一僵，道：“小兄弟莫开玩笑，京汉铁路是诸国借款所建，我们哪做得了主。”
黑娃点点头道：“好，那换一个地方，旅顺给我？”
众人沉默。
黑娃继续道：“啊，不行啊？那再换一个，青岛给我？”
曲同丰怒道：“你逗我们玩呢？”
“是你先逗我的。”
黑娃张口欲骂这些软骨头，卖国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国家积弱非是一人一系之责。
“大帅，审出来了。”王德彪递给他一个密码本道。
“好，照着这个发电给各部。”
司令部被端，相信外面围困的部队已经传达给西路军各部了，但黑娃还是用司令部的名义给各部发令，不求他们照做，只要造成指挥混乱也是好的。
安排好一切后，黑娃走到曲同丰旁，劝道：“司令还不投降吗？”
曲同丰闭眼不语。
“好，满意你去把师长旅长们带到其他房间单独劝劝。我听说皖军都是硬骨头，你可得好好劝劝啊。”
牛满意左右歪头，插上短枪，狞笑道：“是，我跟老狱头学过几手。大帅就放心吧，保证不见一滴血……”
曲同丰睁开眼，直视他道：“你就不怕报复吗？”
“在来你这之前，我在杨村砍了一个日军中队长的头，现在还挂在铁路桥上哩，你说我怕不怕日本人报复？”
“尾行大作？你把他杀了？”
“咦，你堂堂司令官还知道一个小日本的名字，看来你们皖系和倭寇关系确实很深啊。”
“叫你的人停手吧，我降！”
黑娃似乎没听到一样，等待了几分钟才说道：“你能让西路军都降吗？”
“能。”
黑娃点头，看来这是个有本事的人，对部属掌控力很强啊。
随之，他被带到旁边偏殿的电报房给各部发电。这时，黑娃才发现自己小看这个时代的军队通讯安全了。
王德彪搜出来密码本没错，但密语不对。人家发布的投降命令译出来后根本就不是原话，而是一段只有中国人才懂的歇后语。
黄盖过江不返吴。
译文一出现，黑娃立马就懂了，看来曲同丰没唬弄她，是真投降了。
黄盖过江，假投降。这是三国一个典故，说东吴老将黄盖被周瑜痛打一顿后,谎称过江投降曹操,取得其信任,后火烧曹军逃回东吴。后民间就泛指苦肉计假投降。曲同丰加了个“不返吴”，意思就指真投降。
很高明的密电手段，黑娃暗暗记住。回去让白灵设计一套独属于秦军自己的密电系统。黑娃对这些不太懂，至今商洛使用的还是找几本广为流传的书籍，用来译文，一个月或一段时间换一次。
电文发了，黑娃依旧没有放松，谁知道这老小子是不是在拖延时间。涿州可就在左近不远咧。直到王德彪押着辎重营的长官出去喊话，外面的士兵听话退出宫观百米，统统放下武器等待接收。
吴文化是首先感受到这种变化的，他带部队突破到松林店外围时，前面阻击的军队突然哑火，一面白旗从战壕里升起。
为了防止诈降，他派了一个班突进到战壕前，等到他们确认了才率大部过去。
九点，皖军西线全部投降，士兵都带着松快的心情走出阵地放下武器。对于士兵来说没人愿意和同胞打仗，皖系主政这些年，不光失去了民心，军心同样在逐渐涣散。当官的根本不管底层士兵的死活，动辄打骂。最主要是，国家财政入不敷出，军饷就时常拖欠，到士兵手里还不足半饷。
吴佩孚风风火火走进三义宫大殿，大笑道：“济民兄，你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啊！兄弟定当为你请功。”
黑娃瞅了眼他，站起来伸手道：“请功不必了，你给我六十万就行了。”
“额！”
…………